此言一出，在場四人人人變色。蘇意橫吃驚地瞪著楚然，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小子，你敢不敢再大膽一點？蕭潼皺起眉頭，犀利的目光盯著楚然，宛如刀刻。牟大小姐尷尬得無地自容，紅著臉低下頭去。
    牟明珠大怒，想要掙脫楚然的手，再一掌揮上去。可是楚然的手指牢牢抓住她的手，像鐵鉗一樣，她覺得手掌快要被捏碎了，怒不可遏地向蕭潼吼：“蕭城主，你手下侍衛冒充乞丐混入旭日堡意欲何為？今日又憑什麼讓他這樣對我？”
    蕭潼一聲怒喝：“楚然，還不放手？”
    楚然放開牟明珠，倒退一步。牟明珠不依不饒地瞪著他，一副“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休想讓我饒了你”的表情。
    他們之間的衝突已經引來不少看熱鬧的目光，唯恐影響湯伯的生意，蕭潼轉過身，客氣地對牟家姐妹道：“是我的手下失禮，我回去會好好教訓他。既然兩位小姐已經來到煙波城，我怎能讓你們住在客棧？若是小姐不嫌棄，現在就隨我回府。到我府上，我再讓我的侍衛給你們賠罪。”
    牟明月猶豫道：“今天已經晚了，不方便打擾，不如我們……”牟明珠跳出來打斷她：“姐姐，話還沒說清楚，我們為什麼不去？”狠狠剜楚然一眼，好像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牟明月寵愛而無奈地看妹妹一眼，又把歉意的目光投到蕭潼身上：“蕭城主，抱歉，那我們……就打擾了。”
    一行人回到蕭府，蘇意橫立刻命人去為兩姐妹準備客房，又吩咐侍女上茶，然後才坐在蕭潼下首。
    蕭潼氣定神閑地拿起茶杯，喝一口茶，眼角的餘光中看到楚然筆直的身影站在廳下，低眉垂眼，麵容沉靜。而牟明珠的目光卻一直在追逐著他，帶著氣惱又怨憤的表情。
    他唇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莫不是這個旭日堡二小姐跟楚然之間有什麼夾纏不清的關係？
    “兩位小姐。”他徐徐開口，“楚然的確是我的侍衛不假，可他來府上不過十天時間。”
    牟明珠這才有些釋然。牟明月連忙道：“原來如此，是舍妹魯莽了，還請城主見諒。”
    蕭潼微哂：“無妨。隻是，我不知道我的侍衛與兩位小姐有什麼淵源？”
    牟明珠的臉有些發紅，唇抿得緊緊的，好像在跟誰較勁，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而牟明月看她一眼，又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到底該不該說。
    蕭潼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剛才不依不饒地要追殺到蕭府來，此刻提到以前的事，她又好像有難言之隱。
    而且這牟家兩姐妹之間的關係也挺讓人奇怪的，牟明月總在看牟明珠的臉色，到底是因為太寵她，還是因為忌憚？
    他看楚然一眼，淡淡吩咐：“楚然，你過來。”
    楚然走上幾步：“城主。”
    “你說，從頭至尾一字不漏地說。”聲音裏已經有了隱隱的威嚴。
    楚然不知道蕭潼在打什麼算盤，他隻是有些疑惑，為什麼要聽得那麼詳細？
    可他沒有異議，順從地應了聲“是”，才從頭講道：“屬下來煙波城之前，曾經經過旭日堡，屬下不熟悉道路，誤闖進一個林子。林子裏有湖，湖不大，水麵蒸騰著一層水氣，如煙如霧。屬下走得筋疲力盡，滿身塵土，便想下水洗一洗。誰知剛剛脫了一半衣服，就看到水裏鑽出來一個人……”
    蘇意橫不禁想笑，因為他看到牟明珠漲紅了臉，雙目噴火，顯而易見，這個水裏冒出來的人自然是牟明珠了。
    楚然沒有注意牟明珠的態度，他繼續往下講：“原來是牟二小姐在水裏洗澡，不巧正好被屬下撞到。她勃然大怒，喝令我背轉身去，不準偷看。事實上……屬下什麼也沒看到……”
    “胡說！你分明……”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失言了，牟明珠氣得臉更紅。
    蘇意橫啞然失笑，這兩人一個平靜地講故事，一個氣得七竅生煙，卻愣是拿他沒辦法。他看著他們的樣子，實在覺得有趣。
    楚然啊楚然，你還真是不斷地給我們帶來驚喜啊！
    楚然無辜地看牟明珠一眼，卻並不分辨：“屬下向她道歉，可聽不到她回音，屬下背對著湖水，一動也不敢動。等了一會兒，屬下聽到腳步聲，還沒回頭，牟二小姐就像一陣風一樣衝過來，揚手就是一巴掌。
    “屬下避開了，牟二小姐看到我的樣子，大罵：‘臭叫化子，瞎了你的狗眼，膽敢偷看本小姐洗澡！今天我要挖了你的眼睛、打斷你的腿！’她追著拿劍鞘打我，屬下一直沒有還手，隻是繞著林子逃跑。後來，屬下被她追得實在沒辦法，就隨手撿了一塊石子，打中她的穴位。她定在那兒不能動，又羞又怒，破口大罵。”
    蘇意橫禁不住彎了彎唇角，這個楚然，不僅看到牟明珠洗澡，還輕而易舉用一顆石子製住了她，堂堂旭日堡二小姐，在一名“小叫化子”麵前糗到這種地步，她不生氣才怪。
    偏偏楚然一臉忠厚的模樣，更加讓人生氣。
    “屬下很無奈，再次向她道歉。這時候牟大小姐帶著兩名丫環來了，二小姐抱怨大小姐不管不顧地把她拋下，害她被我窺視。大小姐問清楚情況，好不容易勸得二小姐息了火。
    “二小姐又審問了我一番，問我從何而來，要到哪裏去。屬下道四海為家，到處流浪。牟二小姐這才放過我。”
    楚然一副溫和無害的樣子，娓娓道來，讓人一下子想象到這位牟二小姐任性刁蠻的模樣。
    牟明珠氣極反笑：“蕭城主，你這侍衛真是伶牙俐齒，他避重就輕，完全蓋過了自己的惡行。”
    “惡行？”蕭潼挑了挑眉，“楚然，牟二小姐指控你對她犯下‘惡行’，你還不自己好好招認？”
    蘇意橫努力憋著笑，連嘴角都抽搐了。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們城主也有這樣幽默的時候。
    “城主，牟二小姐武功高強，屬下哪裏能對她做什麼？屬下冤枉。屬下隻是勸說了她幾句而已。”楚然辯解。
    “哦？你如何勸說？”
    “屬下對她道，小姐是武林中人，何必效仿凡俗女子，反應這麼強烈。何況我真的什麼也沒看到……若是小姐執意要討還一個公道，那麼，公平起見，小姐得先讓我看到才行。”
    蘇意橫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心中暗道：楚然，你到底有多少麵目？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惡劣。
    隻不過，這牟明珠態度之所以這麼“強烈”，恐怕是對你太有感覺了吧？
    蕭潼狠狠盯楚然一眼，他突然發現自己有種受騙的感覺，這個人，究竟還有多少本質沒有被發掘出來？
    蘇意橫一笑，牟明月便有些尷尬，看妹妹一眼，息事寧人地道：“城主，事情已經過去了，若不是重新見到楚然，誤會他是煙波城派出來的，舍妹也不會再計較什麼。蒙城主關心，問起舊事，如今既已講明，我們就不要再提了。”
    牟明珠心有不甘，輕輕冷笑道：“我的事發生在楚然來煙波城之前，城主自不會追究。可今天楚然竟敢當著城主的麵對我無禮，這難道便是煙波城的待客之道？”
    蕭潼道：“二小姐要如何解氣？”
    牟明珠斜睨著楚然，唇角慢慢挑起：“我們在這裏等待大哥前來，這段時間，就請城主把楚然交給我。我要讓他端茶遞水，保護我的安全，還要他陪我們姐妹遊覽煙波城，就當賠罪。不知道城主是否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