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煙波四起 第二十四章 沾花惹草•;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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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牟明月輕輕斥道,“我們是來煙波城做客的,不得無禮。”她的聲音太過溫柔,連斥責的話都毫無力度。
牟明珠看她一眼,粉色的薄唇抿成一條線,眼裏有雪亮的光芒一閃,像貓的眼睛:“姐姐何必擔心?蕭城主一言九鼎,我並沒有要求他教訓他的侍衛,隻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並不過分啊。”
語氣中帶了些小女兒的嬌嗔,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然後偏過頭,用拭目以待的表情看蕭潼。
“楚然。”蕭潼開口,深邃的眸底看不出喜怒。
楚然應道:“屬下在。”挺拔的身姿猶如青竹,連低頭的時候都不減傲氣。可是誰也無法從他的姿態中挑出半點刺來,十足謙恭、萬分順從。
“二小姐的意思你聽懂了吧?”
楚然一愣,抬了抬睫毛:“屬下隻服從城主的命令。”
“很好。”蕭潼道,“你今日冒犯貴客,本該受罰,但看在牟二小姐份上,我免你責罰。在牟家小姐逗留府中的這段時間內,你必須隨侍左右,任其差遣,不得有誤,聽明白沒?”
短短幾句話,楚然心中已轉過無數念頭,聽蕭潼說完,他沒有半分遲疑:“是,屬下遵命。”
蕭潼轉向牟家姐妹,和聲道:“兩位小姐,旅途勞累,今日就早點歇下吧。把寒舍當成自己的家便好,不必拘束,若是下人有何怠慢之處,盡管向我或向蘇總管提出。”
牟家姐妹起身稱謝。蘇意橫喚來兩名侍女,吩咐道:“將兩位小姐送到清秋閣去,好生侍候。”
侍女引了牟家姐妹離去。楚然看到,牟明月臨去回眸,在蕭潼身上流連了一下,眼波如水。
他的眸子深了幾分,泛起清冷的光芒。
“城主。”蘇意橫請示地喚一聲。
蕭潼道:“你去查一查牟家姐妹的底細,盡快向我回報。”
蘇意橫莞爾:“城主不是根本不把她們放在眼裏麼?怎麼現在對她們倆也感興趣了?”
蕭潼看向門外,悠悠道:“看來,旭日堡已與煙波城結下不解之緣。”掃楚然一眼,“我倒無所謂,可我得為我的手下做些準備。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戰場如此,情場也如此。”
楚然抗議地看蕭潼一眼,頗有些“你真多事,這不像你”的意思。
蕭潼臉一沉:“怎麼?你不服氣?”
楚然悶聲道:“屬下不明白城主的意思。”
“你不明白?你明白得很!”蕭潼冷哼,卻並不點破,隻是警告道,“才來幾天就沾花惹草、惹事生非,看來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我有些後悔沒有將你送到貪狼堂,讓你學學規矩了!”
蘇意橫暗暗苦笑,城主說話的口吻完全不像在教訓侍衛,倒像在教訓自己的弟弟。看來,他真的是代入感太強,把楚然當成小少爺了。隻是這楚然……有太多方麵不像小少爺,而這些方麵正在一點點顯露出來。
城主是失望還是欣慰?他曾經埋怨過小少爺太過善良、毫無瑕疵,那麼,楚然這樣的,會不會讓城主滿意呢?
楚然猛地抬頭,看著蕭潼,低低地、卻極認真地答道:“屬下沒有沾花惹草,是不小心被花草沾惹上了。”
蕭潼氣得牙根癢,他恨不得一拳揍在楚然臉上,打碎他臉上那種無懈可擊的表情。太過真誠的表情,卻讓他有種無法捉摸的感覺。心裏像白抓撓腸一樣,說不出的滋味。
蘇意橫又想笑了,他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總有發笑的衝動。不過城主氣得萬般無奈的樣子還真是有趣,比起剛才牟明珠生氣的樣子更有趣。
隻有他能從蕭潼紋絲不動的冰山臉上看出他內心的起伏,他知道蕭潼在生氣。
蕭潼拂袖站起:“隨我來,今夜在我院內守護,直到子夜。”
楚然困惑:“城主說過不罰屬下的。”
蕭潼沉聲喝道:“這是任務,不是懲罰!”
楚然窒住。蘇意橫善解人意地求情:“城主,楚然身上的傷還沒全好。”
“他有力氣衝撞客人,難道沒力氣履行職責?”蕭潼給他一臉冰霜,轉身拂袖而去。
蘇意橫在蕭潼背後衝楚然使個眼色。
楚然連忙跟上蕭潼。
進房間之前,蕭潼回頭,有淡淡的燈籠光灑在他臉上,格外深沉:“楚然,不管你對牟明珠有什麼意見,不許得罪她,不許自作主張,不許插手你不該插手的事。記住,你現在的身份隻是我的侍衛!”
“屬下知錯了,屬下隻是不喜歡牟二小姐任性張狂的模樣,所以才出言不遜。屬下知道自己逾越,以後再不敢了。”楚然的聲音裏有小心翼翼的味道,可是蕭潼看到他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那眼神十分堅定。
他竟然覺得無奈:“你不是第一次說不敢了。”
楚然抿緊嘴唇。
蕭潼看他一眼,目光有些嚴厲。然後進屋,關上房門。
楚然在他屋外守衛,他調動一切感官,捕捉周圍的氣息。這裏的確有影衛,假山背後、樹頂、灌木叢中……至少有五個人。這些人潛伏在那兒,身子與周圍的環境完全融合起來,幾乎讓人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
可是楚然還是感覺到了。
他想起他在絕寒頂的那些日子,那裏是一片冰天雪地,周圍沒有一樣活物,有的隻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而在這一片死寂的世界中,他的聽力變得格外靈敏,連一片雪花的飄落,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羅衣說,蕭潼好靜,不喜歡有侍衛在他周圍執守、巡邏。
所以,他用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影衛,因為他們本身就是黑暗。他們無聲無息地保護他,絕不會打擾到他的世界。
可為什麼,要讓自己守夜?是懲罰麼?楚然對自己笑了笑。蕭潼,有些事我必須去做,不管換來什麼代價。
除了輕淺的呼吸,他聽不到蕭潼房內任何聲音。從他的呼吸中,他可以分辨出他高深的內力,像一個海洋。
他站在燈籠下,而蕭潼在房間裏,一明一暗,就好像兩人此刻的情形。
下半夜,他悄悄退去,回到自己房間,憑直覺,他發現屋內有人。
“誰?”他沉聲低喝,卻聽到羅衣的聲音:“少主,是屬下。”
一點火花亮起,羅衣漆黑的眼睛含憂看著他:“少主,怎麼到現在才回?屬下不放心。”
“不放心?你有什麼不放心的?”楚然蹙眉,盯著她的眼睛,“是因為把不該說的事稟報給穀主了麼?”
“少主……”羅衣囁嚅,“屬下……”
楚然抬手製止她:“好了,不必解釋。你始終是爹的人,我明白。”
“不是。”羅衣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語聲急切而惶然,“少主,屬下隻是想告訴穀主,少主為完成使命,受了很多苦。屬下知道分寸,不該說的事絕不會說,請少主相信。屬下……隻會服從少主的命令,一切為少主考慮。”
“為什麼?”
羅衣低下頭,閉了閉眼睛,呼吸有些困難:“屬下沒有解釋,可屬下對少主一片忠心……”她雙膝跪下,堅定地道,“隻求少主相信!”
楚然垂眸看了她幾秒,擺擺手:“起來吧,我相信你。”
羅衣抬頭,眼裏瞬間迸射出喜悅的光芒:“謝謝少主。”
“隻是,深夜在我房裏候著,太過輕率。你在府裏不會自己住一間屋吧?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
“屬下將同屋的姐妹點了睡穴,才溜進少主房間。一直等不到少主,屬下很不安。”
“沒事,今天遇到旭日堡兩位小姐,言語有些衝撞,蕭潼罰我值了半宿夜。從明天起,我要跟在她們身邊,直到牟臨水到來。這些天你不必再來了。”
“少主怎能……?”想說怎能受得了這種委屈,卻被楚然一個目光阻住。
“不用擔心,我自有計較。”唇邊露出自信的笑容,一瞬間眉目飛揚。
羅衣看著那個笑容,又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