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煙波四起 第十章 迷霧•;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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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的一聲,極輕微的響動,好像有一截枯枝墜落在地。
楚然在黑暗中警覺地睜大眼睛,抄起一件外袍,飛身掠起,打開房門,像一縷輕煙般飄落到廓上。
廊上漆黑一片,夜太深,連燈籠光都看不到了。
月光如水,從樹葉的縫隙間漏下來,一座主院寂靜無聲,連個執勤的侍衛都沒有。
楚然的眼睛在黑暗中發亮,像某種寒夜裏覓食的野獸。可他身上所有的氣息都被收斂,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他的目光投向廂房與主房之間的圓月亮門,背上的肌肉猛地一緊。
他看到一條黑影伏在門上,背對著他。月光勾勒出他朦朧的影子,可他看出來了,那確實是一個人!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他驀然俯身,手指觸到地上一粒石子。下一秒,那顆石子從他指尖電射而出。
牆上的黑影身子一顫,直直往後墜落,跌倒在地。
楚然猛撲過去,劍已出鞘。動作牽扯到胸前背後的傷,一陣劇痛,可他根本顧不上。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喊?”耳邊回響起蕭潼的斥責聲。
他正想喊,那黑影卻突然從地上彈起來,像一條被巨浪拋出的魚,整個身子向他撞來。
他一驚,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不要命的打法。連喊來人都忘了,下意識地一劍揮過去。
“我不是刺客,放過我。”那人低呼一聲,避開楚然的劍。
楚然再次一驚,這聲音分明是女人的聲音。再看她身形嬌小,確是女子無疑。
楚然身形一頓,第二劍臨時改了方向,削過她的發髻。
一頭長發飛揚起來,楚然看到她的眼睛,雖然很黑,可他清楚地看到她眼裏帶著懇求之意。
他一呆,手中的劍垂了下去。
一瞬間,那女子像一隻小豹子般衝過來,一頭撞上他的胸口。
楚然猝不及防,被撞得倒退幾步,劇烈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黑,傷口瞬間被撕裂,鮮血流了出來。
他悶哼一聲,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身後泛起異樣的感覺。他回首,看到蕭潼正站在他身後。
有一名黑衣人提著燈籠站在他旁邊,看起來是他的影衛。
蕭潼的臉在燈光裏,十分陰沉。
前麵一陣腳步聲傳來,燈籠光伴著幾名侍衛出現在眼前:“城主!城主!有刺客,屬下保護來遲!”
那黑衣女子早已消失不見,可是不遠處傳來叱喝聲、腳步聲,想必是護衛們在追捕那名女子。
蕭潼抿緊嘴唇,下巴的線條顯得有些冷厲。他盯著楚然,那雙眼睛裏有最犀利的光芒。
向侍衛們揮手:“去抓人,我這裏沒事。”
侍衛們應聲而去。
楚然在那道目光的逼視下捂住胸口,慢慢低頭:“城主,屬下失手,沒能擒住刺客,屬下該死。”
“你過來!”蕭潼下令,轉過身,高大的背影帶著難言的壓迫感,向他的主房走去。
楚然跟在他身後,腳步虛軟,背上冒出冷汗。
進主房正堂,蕭潼在當中的椅子裏坐定,淩厲的目光盯在楚然身上,帶著無聲的拷問。
楚然跪下,垂首:“城主。”
“是怎麼回事?”
楚然苦笑:“是屬下的錯。屬下看來人是位女子,而且被屬下的石子擊中,受了傷,又聽她說她不是刺客,心中一軟,便著了她的道。”
蕭潼看著他的胸口:“被她刺了一劍?”
“不是,這是昨晚被楚堂主刺的,她隻是撞在我身上,撞裂了傷口。”
蕭潼皺眉,瞳孔微眯,英俊的麵容因他這個表情而顯得分外冷峻:“這樣低級的錯誤你都會犯,讓我後悔留下你了!”
楚然猛地抬頭,惶然道:“屬下知錯了,請城主責罰,隻是求城主開恩……”
燈光下麵色發白,額頭隱隱有汗珠閃動。
“知錯?”蕭潼冷哼,“你來府中不過兩日,已經犯了多少錯,你自己算算!”
楚然眸子發灰,垂下眼簾,啞聲道:“屬下從來沒有殺過人,更沒有女人……”
蕭潼猛地一掌擊在桌上,這一掌打得並不重,卻令楚然身子一震。
“狡辯!”蕭潼怒喝,“我要的是你的忠心,不是要你殺人!對一名闖入府中、疑似殺手的人,你身為我的侍衛,難道不該把她擒下,拷問出她的身份與來意麼?隻因為她是一名女子,你就輕易放走她!你心目中以何為重?”
楚然沉默,半晌無言。
蕭潼緊盯著他,並不追問。
好久,楚然慢慢抬眸,對上蕭潼的眼睛,剛才的惶恐、自責漸漸轉化為忠誠與敬意,低低地、卻發誓一般鄭重地道:“屬下對城主的忠心,唯天可表,城主說過,誓言不用多說,隻要用行動來證明。
“屬下知道,連續發生的幾件事,令城主對屬下失望了。屬下的確不夠堅定、不夠果決,想向城主表現,卻又不經意間暴露了自己的缺點。
“屬下真的知錯了,甘領一切責罰。隻求城主再給屬下一段時間考驗,屬下願意接受城主的千錘百煉,變為城主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屬下缺乏經驗,心也不夠硬、不夠狠,可屬下矢誌報效城主……屬下一定會改,一定會變為城主心目中合格的下屬,請城主相信我。”
少年人水一樣清澈的聲音緩緩流過內堂,蕭潼看著他,黑眸中的寒冰漸漸融化。
這少年有什麼地方讓他感動?為什麼自己願意這樣寬容他?
默然片刻,他沉聲道:“區區殺手或刺客根本不在我眼裏,可我容不得我的侍衛為自己的私心雜念,拋開自己的責任,對主人不忠!我可以原諒你一次兩次,但不能再三再四。
“鑒於你近日的行為,我決定將你的責罰加倍。不過你也可以選擇不受責罰,離開這裏,另覓前程。”
“不!”楚然跪直身子,堅定地看著蕭潼,“屬下願意接受任何責罰,屬下知道自己選對了主人,屬下但求留下,吸取教訓,痛改前非。”
“好。”蕭潼一拂袖子,“夜深了,回去休息。”
“是。”
楚然回到自己屋中,重新給自己上藥包紮,躺在床上,睡意全無。
六十鞭,他暗暗握緊拳頭。皮肉之痛算什麼?心裏的痛,又有誰能夠看到?
那夜探的女子,來得蹊蹺。蕭府的防守竟是如此鬆懈?還是故意給人可乘之機?抑或……?
真真假假,迷霧重重,在這個局中,誰能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