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襲向他，他甚至已感覺到迫到眉睫的森然劍氣。黑暗中隻看到一雙眼睛，閃動著與劍鋒一樣銳利的光芒。
    他身形疾退，抵到門口，那把劍卻像毒蛇張開利齒，向他直逼過來。
    楚然退回房內。
    房內未點燈，漆黑一片。一陣冷風刮過，門被帶上，屋內更黑。
    “什麼人敢來行刺？”楚然沉聲喝問。
    那人不答，隻是手中的劍絲毫沒有停過。一場無聲的較量在黑暗中進行，劍器劈空的聲音在寂靜中聽來格外驚心動魄。
    像暗夜中搏鬥的兩隻野獸，彼此隻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這呼吸聲泄露對方全身心戒備的狀態，高手相交，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楚然已顧不上這房間裏有多少東西被劈壞，他隻能憑聽力去辨識那人出劍的方向。
    沒有人發現這屋子裏正在進行的惡戰，窗外隻有此起彼伏的蟲鳴。
    一場惡戰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黑暗中響起一聲悶哼，有人倒退，腳步踉蹌。
    劍光沉沒，取而代之的，是一點火花躍跳。
    “楚然？”略帶沙啞的聲音。
    桌上的蠟燭亮了起來，照出來人的身影。
    楚然用手捂住胸口，指縫中有鮮血流下。他蒼白的臉上有隱忍的痛苦，瞪視著這位黑衣人：“你究竟是誰？”
    那人伸手揭下麵巾，露出真麵目。二十七八歲年紀，相貌端正、目光如電，隻是站在那兒，就給人沉穩有力的感覺。
    他盯著楚然，蹙眉，眼裏有深思之意。
    “我是貪狼堂主楚江流，很巧，我們一個姓。”那人道。
    “是城主手下？”楚然似乎明白了什麼。
    “是，煙波城七星堂之一，管理城主的所有侍衛、影衛。”
    楚然怔然：“我還以為你是殺手……那麼，楚堂主是來考校屬下的武功？”隻是略顯疑惑，並無其它表情。
    楚江流瞳孔驟深：“我這樣做，你無法接受？”
    楚然搖頭，平靜道：“屬下是新來的侍衛，蒙城主收留，一切遵從煙波城規矩。堂主親自考校屬下武功，是屬下的榮幸。”
    楚江流愣了愣，仔細看他。這少年，已經痛得臉色發白，額頭滲出細細的汗水，可是他麵色如常、態度溫順、謙遜有禮。
    這便是城主格外賞識他的原因麼？
    他走上一步：“來，我幫你包紮。”
    “不，不用。”楚然忍著痛，露出微笑，“我自己來就好。”
    楚江流卻不容他推卻，將他拉到椅子上，從懷中取出傷藥來，為楚然包紮。
    “我身為貪狼堂主，負責城主安危，一切為城主考慮。本來，你隸屬城主直接管轄，不是我的手下，我不該插手你的事。可我還是想對城主盡責，並且想讓眾人心服。這道理，你明白麼？”
    楚然暗吸一口氣，把劇烈的疼痛壓下去：“堂主對城主忠心耿耿，做任何事都是為煙波城考慮，不必向屬下解釋。”
    楚江流的手頓了頓，似有歉意：“稍後我會向城主請罪，並為你告假。我知道，白天你受了江歧一劍，傷在背上。如今傷上加傷，明日勢必不能值勤了。”
    “屬下沒事……”
    “你是城主指定的貼身侍衛，不屬貪狼堂管轄，在我麵前不必自稱屬下。”楚江流肅容道，“你隻聽命於城主，隻對城主一人盡忠。”
    “是，楚然明白。”
    “希望你不負城主厚愛。”
    “是。”
    包紮好傷口，楚江流便走了。楚然呆坐在桌前，突然沒了胃口去吃飯。從楚江流的話中，他接收到這樣的信息：自己初來乍到，已經引起別人的猜忌和嫉妒。
    這個煙波城，原來並不簡單。
    蕭潼房間裏，楚江流單膝跪地：“城主，屬下自作主張，請城主責罰。”
    蕭潼默然，慢慢皺起眉頭，什麼時候貪狼堂主要淪落為夜扮刺客，去試探一名新來的侍衛了？
    “江流，你閑得沒事幹了？”並不嚴厲的口氣，甚至還帶了一絲揶揄，可楚江流卻渾身一震，身子伏下去：“屬下知錯，可是……這位新來的少年沒有經過貪狼堂嚴格的考核，侍衛們背後議論紛紛……”
    “我親自考校過他。”
    “可據屬下所知，他隱藏了自己的實力。”楚江流抬起頭來，聲音微微拔高，有抗辯之意，“這少年來曆不明，還不肯在城主麵前展示自己的真正實力，年紀輕輕就有這種城府，屬下懷疑他的目的，所以假扮刺客……”
    “你現在試探出來了？”
    “這……”楚江流猶豫了一下，迎上蕭潼的目光，“不，屬下試不出他的深淺。”
    “哦？”蕭潼的眉頭皺得更深，“可你傷了他？”
    “是，屬下傷了他，可屬下覺得……他仍然沒有盡力。”
    “難道他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蕭潼沉吟。
    “屬下慚愧，對這位少年，屬下失去了判斷力。”楚江流有些難堪，“情況是，一開始屬下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他好像在黑暗中都能視物一般，每一次都靈活地避開了。最後他受那一劍，就好像是自己迎上來的……”
    “你確定？”蕭潼的聲音沉下去。
    “屬下也糊塗了，對不起，城主。”
    蕭潼默然片刻，道：“沒事，你起來回去吧。”連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城主？”楚江流仍有些忐忑。
    “我知道，若不是一心為我考慮，你不會做這種傻事。我不怪你，隻是。”蕭潼的瞳孔又變得幽深，唇邊掠過意義不明的笑意，“為一個楚然，引起這麼多人關注，看來他還真是不簡單。我煙波城什麼時候對一位初出茅廬的小子這麼緊張了？”
    楚江流一怔，茅塞頓開，愧然道：“是，屬下明白城主的意思了，是屬下自亂陣腳，請城主恕罪。”
    “那好，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楚江流恭敬應是，退出房間。
    蕭潼慢慢把身子往後靠，喃喃念了聲：“楚然……”輕笑，喚道，“來人。”
    一名侍衛出現在門口：“城主有何吩咐？”
    “去楚然房裏看看，問他有沒有吃飯，如果沒有，就叫廚房給他送一份過去。”
    “是。”
    “另外，吩咐他明日養傷，不必前來報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