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一般人第一次出遠門是什麼行頭，是不是有豪華大馬車坐著，漂亮的侍女服侍著，還有吃不完的幹糧用不完的錢，如果是那就該是有錢人的出行法，窮人麼，該是手持一副地圖左右問問，一路窮窮酸酸的走到目的地。顯然我是後者，比後者更不濟的是我連一副地圖都沒有，噢，或許其實我是有這麼一副地圖，隻是……
    手一揚，左側標有隱靈右側標有鳳耀以直線連接，中間畫了個三角形標了個雲梯關的地圖就這樣回歸風塵。我就知道師傅是靠不住的，還好沒有去雲梯關的打算，否則怕是老死了也到不了那裏。
    聽說鎮上有山神廟的時候我怔了一怔，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還沒這廟，但不知道是新建的還是以往這廟太冷清以致於從來沒有聽說過。
    在路邊麵攤吃麵的時候就順便問起了這山神廟如何走，買麵的小二搓搓一副了然的樣子：“原來姑娘也是來拜山神的，看姑娘如此小的年紀，沒想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這世道真是越發讓人沉痛了……”
    我沒明白他意思，看他說的如此興致高昂又不好意思打斷，隻好假意咳嗽：“這位小二哥……”
    “小姑娘要想去山神廟朝著東走出鎮便是。”
    我轉過頭連忙道謝，這一看坐在鄰桌的老者仙風道骨活像說書人口中的太上老君，頗有些與世無爭的味道。
    “不過，”他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放下手中的竹筷，“恕我多言，姑娘注定命中無子，又何必強求徒增煩惱。”
    約莫世間的女子都不喜聽到別人說自己不能生，這和男子不能忍受別人說自己那兒不行一個道理，何況這還是跟我第一次見麵的人說的。
    即便我還未嫁人更遑論談生子，聽到這話也覺得生氣，複才的好感刹那間煙消雲散，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隻得盡量控製自己的聲調：“你怎麼知道我命定無子，難道我腦門上印了‘無子’兩個大字？”
    他麵前的碗空留有清湯，聽到我的話也沒有回答的意思，端起碗一飲而盡，放下碗後滿足的撫了撫自己的白須。
    我斜眼瞅了瞅，碗已見底。
    “看姑娘神情，難道不知道青淮鎮的山神廟是求什麼的？”一旁的小二看氣氛不對連忙過來打圓場。
    我不解：“山神廟不就是用來祈福的，還能求什麼？”
    小二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這青淮鎮的山神廟祭拜的是太白山的山神，姑娘知道吧？”
    其實我不知道，但為了表示自己自己並非那麼孤陋寡聞，遂點了點頭。
    “話說幾年前鎮上曾有人上過太白山頂。”
    這話一出我倒是驚訝住了，心想難道太白山的安保措施已經差到如此地步。看見我的神情，小二更加有興趣的講：“那人運氣確實不錯，不僅上去了還見到了住在山頂的山神。”
    “所以下山後就修了這座山神廟麼？”
    “姑娘真是聰明，但那時候並沒有人信他，到底太白山頂又哪是普通人隨便進出的地方，所以大家都懷疑他是胡謅。”
    “然後呢？”
    小二說的興起直接坐在了一旁，繼續道：“後來山神廟修好了，大家想著祭拜祭拜也未嚐不可，於是也供奉些香火許些心願，但這些心願從未實現過，”他以眼示意我看對門子的饅頭鋪，我眯起眼細細打量，這饅頭鋪老板的腳似乎……
    “他當年就去山神廟許過願。”
    “是他的腳麼？”嘴上這麼問心下卻想他這心願也太大了，要真實現了這全天下的大夫也該把這山神廟給砸了。
    “不是，”小二搖搖頭，突然有點同情道：“他當年許的願望是娶個貌美如花的老婆，可是你看……”
    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剛喝的湯差點噴出，這樣一驚嚇直接被嗆到。
    “咳咳咳……”
    “哎喲，小姑娘你可慢點，你要嗆死了小鋪可賠不起呀。”
    我捂住嘴巴朝他擺擺手，示意他繼續說。
    “本來照這樣下去，這山神廟就算沒被砸也沒人再願意去供奉了。可是不久鎮上來了個外地的夫人，興許也隻是過路看見便進去拜了一拜。”
    “她的願望實現了？”
    “正是，”說到這兒小二頓了頓，“姑娘猜猜這夫人求的是什麼？”
    聯係之前的情形，我斟酌道：“難不成是……求子？”
    “姑娘猜的不錯，這夫人不知是體弱還是何故，嫁入夫家三年也無所出，這回來鎮上也是因夫家要以七出之條休妻，這位夫人想不過本想來此地自盡。”
    “可是自盡非要跑那麼遠麼，她非跑來青淮自盡？”
    我打斷他，對這點覺得很疑惑。
    “小姑娘不知道麼？”方才說我命中無子的老者接過話，“傳說在太白山以北鏡月湖死去的人，來生無望做人。”
    前方不遠處的兩個小孩兒正在爭一個蝴蝶式樣的紙鳶，我抬頭盯著天空半晌，淡淡道：“他們放不成紙鳶了，快要下雨了。”
    小二不信：“怎麼會呢？我看天氣挺好啊。”
    話未說完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就盈然而下，好在不大，邊上的攤販便拿了油紙罩在買的物什上。
    “那位夫人為什麼來生不想做人呢？”我扭過頭問老者。
    老者沒搭理我，又叫小二給他端了碗湯。
    “到底那位夫人沒能自盡成，還把山神廟捧出名了。”端了麵湯後小二頸上掛著塊抹布又坐在我一旁，看來是很久沒人聽他這麼說話了。“這以後，來山神廟求子的人就多了，說來也怪，這山神廟求什麼不靈，偏偏求子特別靈驗，隔壁鎮的都跑來，這香火也就漸漸旺盛了起來。”
    我忍俊不禁：“這說的，山神怎麼跟送子觀音似的。”
    “是跟送子觀音有點像，”他嘿嘿笑兩聲，“但一年之中這個月去求子的人是最多的。”
    他滿臉都寫著“快問我為什麼啊。”
    我於是問：“那是為什麼？”
    “據說那個人看見山神的時間正是四月。”
    眼看這場小雨就要停住，給了錢感謝了小二一番就準備起身去山神廟看看。
    “小姑娘，十丈紅塵迷惑人的何其多，焉知放手不失為一種解脫？”
    停下腳步，不消回頭看也知道這聲音來自何處，我在心裏默默組織了下語言。
    “伯伯是想我遁入空門麼？可我年紀這樣小還喜歡吃肉，美人尚沒能得擁，三千繁華還沒看夠，伯伯不覺得這樣太狠心了麼？”
    跟小麵攤的緣分最後以這句話結束，本來我還想跟小二建議建議以他講故事的聲情並茂不如向說書人這個職業發展，順便問問等他成為鎮上有名的說書人後我去聽的話可不可以不要錢。但被老者一打斷我就給忘了，後來覺得倘若哪日他真出名了我去聽書也不好意思不給錢，不如還是等他在街上買麵這樣買一送一比較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