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千自零相識第十三天，與他分別第八天，與他再次相見還有二十二天，月光依舊。
    傾國還是那樣躺在我的床上，吃著茶點，碎渣灑滿了我的床。他許久沒戴麵紗，剛開始我以為高人總有自己獨特的嗜好，不過，我早已說過，他不是人，是隻妖。他戴麵紗也僅是害怕太陽曬黑他質如凝脂，光滑透亮，潔白如玉的皮膚。當然，這麼不要臉且極沒文化的話全出自他所謂的“薄如蟬翼，色彩鮮紅，小巧玲瓏”的口。
    與他相熟之後，我對他說，多讀些書總是好的，有些詞不能亂用。他把桂花糕扔在我臉上，嘴裏噴出沒嚼碎的渣，他說“你懂個屁。”我再次感歎上天的昏庸，這麼好看的人，這麼高雅的藝術，為何要給這樣一個粗俗的人，不，是妖。暴遣天物也不過這般。
    不過，妖的世界我們又如何能懂。
    他每天都來找我，一呆就是六七個時辰，表麵上真是一個盡職的師傅，可又有誰知道關門後的風景？我說，我想學琴。他說，教不會。我說，我必須學，他說，不會教。我說，你不教你出去，他說，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我說，我連意會的機會都沒有。他跳下床，抬起油乎乎的手，指甲縫裏塞滿了綠豆糕，他就這樣隨便撥了幾下，我沒再說話。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綠豆香味，我在回味。傾國，琴音傾國。我的確學不會。
    我恭恭敬敬端了碗茶跪在他麵前，我說“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他認真的看了我一眼，說，“一朵菊花，兩顆冰糖，吹至七分熱。”我第一次想把茶潑在一個人臉上。
    我多了個師傅，多了個吃貨。我在想等到千自零來接我，他看到琴娘遞給他的賬單上滿滿的食物開銷，我卻愈發消瘦的身量，會怎麼想？
    我說，你走吧，我養不起你了。他哭著抱著我的腿說“官人，妾身有了你的骨肉，你為何這般待我，定是那叫莫語的狐狸精勾引你，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做鼓。”門外莫語臉色黑的像碳。
    他說，我今晚要接客，你來看吧。我一口茶水噴在對麵莫語的臉上，我看見莫語黑臉上泛著鮮紅的光亮。顧無言，你的承受能力變差了。
    聽音閣大堂，我第一次進入這裏，不似想象中那般富麗堂皇。四周賓客雲集，中間有一水池，池中有一小船，四周開滿荷花。我很好奇在這個季節為何會有荷花開得這般好看。
    傾國就坐在小船裏麵，船頭吊著一盞孤燈，他的身影就印在窗紙上，今晚有許多遠道而來的人，隻為聽那人間難得幾回聞的琴音。他早就放話說今晚會來彈奏，於是聽音閣一個坐席炒至百兩。
    有人說，每一個戲子都是一個很好的騙子。在我看來，傾國是一個天下最好的騙子去轉行做了戲子。
    好多人哭了，我也哭了，莫語眼眶也紅了。他的確擔得起天下第一的稱號，就憑他能找出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有人蜻蜓點水飛至船頭，全場嘩然。他說“請傾國公子相見。”他冷漠且含糊不清的說了句“不見”。這人嘴裏又在嚼著什麼呢？
    “我仰慕你許久，你為何這般絕情？”原來不過一癡心漢。
    “我早說我不喜歡男人，滾。”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日都去私會小白臉。”我從不知道傾國還有這嗜好，也不知要何等的小白臉才配的起他。可是，為什麼這男人說這話時泛著紅血絲的眼死死盯著我，全場嘩然。
    他從船頭飛下，長劍直奔我麵門，莫語截下他的劍，與他扭打在一起，難舍難分。
    有人輕輕拍了拍我肩膀，我回頭去看，荷葉雞？“小言，走，我們去吃雞。我把爪子留給你。”
    我回頭去看小船，他什麼時候下來的。這該死的妖孽。
    莫語和那人依舊在打，我說“莫語不能出事。”
    他撩開麵前的白紗看了看說，放心吧，阿黑功夫高著呢。阿黑？誰？
    他拉著我蹲在角落的一個桌子底下，取下麵紗，毫無形象。這就是剛才那個天下第一，好一個天下第一。
    凡事越是美好越容易破滅。
    莫語站在桌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們，已經看不出臉色了，妖孽把最後剩下的荷葉給了莫語，用他的下擺擦了擦手，走了。
    莫語拿著荷葉的手微微顫抖，在經過水池時一腳把我和妖孽踹下，原來這水如此溫暖，難怪荷花開得這般好。
    我聽見有人說“看，傾國和他的姘頭落水了。”我很想說一句，有些詞不能亂用，奈何說不出話。
    江湖上多了一個傳言，天下第一琴師傾國找了個比他小十多歲的小白臉。
    人言可畏
    千自零，你快來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