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佛祖真有靈，看見穿著紅嫁衣走進佛堂的我會作何感想。顧無言縱有萬般不好，自知之明總還是有的。
    被上蒼詛咒的孩子，哪有資格在佛祖麵前安然沉睡，我隻求在佛祖身後，能有一個無夢之眠，關於明天，我有太多的無知和迷茫，不過，若是能有明天，顧無言便已感謝上蒼。
    大雨終究是來了，這樣急促。香火已斷，連月光也未能灑進廟堂，這樣最好，讓我看不到佛祖蔑視的眼光。
    我從沒夢見過母親的模樣，她許是狠我的，連夢中也不願與我想見，佛祖肯定未聽見我的呼喚，產婆穿著她的紅嫁衣走來，麵帶笑容，我從未見過她如此美麗的模樣，當她走近時，換成了父親怨恨的麵容，他掐著我的脖子，不斷叫著“孽子，孽子••••••”我沒有掙紮，若是這樣死去，也罷。
    醒了，大雨還在下，水簾隔斷了我和外麵的世界，我開始有點竊喜，仿佛去到了我夢寐已久的江南。
    馬蹄聲噠噠，雨水也噠噠，有人未曾告知便闖入我的地方，終止了我的幻想，我站在佛祖身後，貼著他鍍金的軀殼，我聽著自己的心跳仿佛也在他的體內回響。
    他們架起篝火，烤著野味，誘人的香味帶起了我原始的欲望，可是我不敢，顧無言何曾有過和別人一起吃飯的榮光。
    不是我沒骨氣，是肚子太不爭氣，發出的聲響連我自己都有點驚嚇，佛祖肯定也生氣了，我聽見他身體裏嘲笑的回響。
    “誰？出來。”渾厚的帶著男人獨特魅力的嗓音。
    是禍躲不過，我顧無言認為最有道理的一句話。
    麵前有三人，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隻是我實在沒有太多功夫去打量誰是他們間的師傅，噴香的兔腿更能給我能量。
    許是我目光太過直白，有個聲音輕笑出聲。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遇到第一次見的人，且見得如此唐突，不問你是誰，倒問你叫什麼名字。倒也是一有趣之人，隻是我不想回答。
    “你告訴我，我給你吃，看你也餓了。”他晃著手裏烤的金黃的兔腿，我口中的津液開始順著嘴角流下，他又笑了。
    “無言”人餓了就得吃，吃是為了更好的活著，努力的活著是為了吃，吃乃人生第一大事。
    “無言？是真叫無言，還是相對無言。”
    “有何區別？我叫無言或相對無言，都是無言。”
    “好，有趣。”
    自始至終我隻盯著他手中的食物，若當時我注意看他的表情，會發現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溫柔，隻是，人總是要等到失去才會珍惜的。多年後，我問他，為何第一次見我便問我姓名，他說“你從佛像後走來，一身鮮紅嫁衣，青絲散落雙肩，閃爍的火光襯的雙目愈發明亮，他們都以為見了鬼，隻有我一人以為見到紅衣美人，直到走進我才發現你隻是個孩子？”
    孩子？從沒人這樣稱呼過我，父親叫我孽子，產婆叫我無言，隻有他叫我孩子，在以後的很多年，我有過無數的名字，卻從未再聽人喚我孩子。
    千子零，有些特定的記憶要留給特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