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林雨澤無法安睡。
    夜祁告訴他，那是一個靠山的偏僻小鎮，因為山上有藥樹才遭此橫禍。也因為偏僻，所以他們能及時隔離，並且……封鎖消息。
    天邊微白，林雨澤睜開眼，表情木然。
    “若是不安，便不去了罷。”夜祁側身擁抱住林雨澤說道。
    林雨澤笑著親吻夜祁的手：“沒事。”
    消息不會封鎖太久，所以要速戰速決。今天，林雨澤就要前往那個小鎮。
    臨行前，夜祁親吻他的額：“我等你回來。”
    “好。”
    林雨澤帶走的，隻有靈力上乘的三十個靈衛和玉兔。安小貓留下來去照看莫龍他們。
    他們是禦風去的，有林雨澤在，他們的速度快了許多。前後不過三個時辰，到了也就中午的時間。
    這個鎮子的確偏僻，周圍都是山脈，出入都是崎嶇窄小的山路，簡直可以說是獨立的。鎮子的外麵築著矮石牆，應該是用來防野獸的。石牆外麵已經站了幾十個靈衛打扮的人，他們在維持著一個覆蓋著整個鎮子的結界。
    林雨澤站在鎮子外麵，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被結界阻隔的痛苦呻吟。玉兔抓住林雨澤的手，有些擔心：“你確定你做得來嗎？”
    “就像你說的那樣，總要習慣的不是嗎？”林雨澤想扯出個笑容，但是卻無法笑出來，於是隻好放棄：“我去上邊看看。”
    立於圓頂結界最上麵，腳下的城鎮足有離國王宮的大小，北麵的街道上滿是白骨，在矮牆周圍匍匐著許多死去的屍體，腐肉血漿染紅了牆根，尚未化成白骨的屍體上滿是膿皰，從四肢開始腐爛出白骨，那些猙獰的麵目就算是隔著幾十米的高空，林雨澤依然看得驚心。在城鎮的中心，幾乎所有活著的人都集中在這裏，他們驚慌地慟哭，茫然地望著四周不斷死去的親人和朋友。
    這時候，一個孩子發現了林雨澤——結界是透明的。
    一聲充滿希望的稚嫩呼喊吸引了鎮子上所有人的注意。人潮擁擠過來，無數雙手筆直地向他伸過來：健康的、血汙的、受傷的、腐爛的……
    林雨澤覺得自己的靈魂仿若被那千百雙手抓住了，一點點拖入腳下的煉獄。
    “長痛不如短痛，你這是在折磨自己。”玉兔出現在林雨澤的身邊，視線落在腳下的人群中，麵色平靜。
    林雨澤閉上眼，喚出白羽。
    空氣波動，林雨澤肩上的空中突然閃現金色微光，小白在空中拍打著翅膀，慢慢幻化成出真正的模樣。
    靈獸龐大的身軀和靈壓瞬間籠罩在這個小鎮的上空。
    人群變得驚惶，那些手全部收了回去，他們無助地抬頭看著突然出現的靈獸，不知該怎樣動作。
    “這讓我想起非典，我記得剛開始根本沒有藥物可醫治。林雨澤，別怪夜祁。這裏沒有什麼人權概念，靈衛的命比他們來的有價值多了。換句話，就算在現世，麵對這樣的事，政-府真正能做到的，也隻是隔離、讓他們等死。比起那些人，科學家的性命和國家的利益，要重要得多。”
    “我明白。”林雨澤臉色發白，眼睛直直地看著腳下：“我隻是，想要親眼看著而已。”
    玉兔無言。林雨澤太堅強，又太脆弱。
    “白羽。”
    “嘎——”明白了。
    白羽一聲長鳴，巨大的翅膀展開，它仰起脖子，一團青炎劈頭蓋腦地砸進結界。明明隻是房屋大小的火焰，轉眼，卻彌漫了整個城鎮。
    慘叫聲猶若響在耳邊，人們哭喊著躲進房屋企圖避開青炎。
    沒用的。
    赤青交織的火焰湮沒了一切。林雨澤的腳下，隻剩一片灰燼——就連那矮牆，都被燒成了灰。
    林雨澤落回鎮子的外麵，看著麵前焦黑的一大片空地。突然，他跪伏在地，撕心裂肺地吐了出來，他本就沒吃東西，隻吐了一灘苦水。臉上被嘔吐逼出的淚水和鼻水讓他看起來好狼狽。
    林雨澤知道，這會成為他的夢魘，那些眼睛、那些呼救、那些血汙腐肉和白骨，還有那無數雙渴望被救贖的手……
    “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林雨澤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踉蹌著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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