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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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離開了妖族,我才徹底放鬆下來。
一路上白蘇一直握著我的手,這會兒鬆開,才發現連他平素幹燥的掌心都一片濕潤。我尷尬地笑了笑,用袖子將他的手心擦幹。他抬手將我散亂在胸前的發攏到腦後,手指似是不經意地在我後頸處流連許久,最後摸了摸我的頭:“剛剛在蛇君麵前,連我都要被你唬住了。多少有些——樣子了。”
是多少有些流蘇的樣子了吧。
想通了也不再刻意去在意這些比較,我笑著拉下他揉著我頭頂的手,玩弄著他修長的手指,忽然想起身後的人魚,不知道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於是放開白蘇的手轉回身去,卻看到阿萌趴在她的膝頭睡著了,而她正用寵愛的眼光看著他,嗓子裏小小聲地橫著搖籃曲。
貓咪總是這麼懶散的樣子,特別是眼前這隻,多半都見他是在睡覺。
“對了,還未問你叫什麼名字?”我指指自己,又將另邊三人一一介紹道,“我叫蘇天空。他是白蘇,馱著我們的大貓是畫暝,睡著的這一隻是阿萌。”
人魚張了張嘴,卻未曾發出一個音節。她皺了皺眉,側過頭去掩著唇輕輕咳嗽了幾聲,這才道:“桃——花,我叫……桃花。”
她音色是極好聽的,隻是說的話卻是斷斷續續。
桃花見我疑惑的眼神,嘴角帶著淡笑解釋道:“隻是許久未曾說話,有些忘記怎樣開口。”
我心裏一痛,皺了皺眉。
幾年?幾十年?幾百年?
隻是一直一直地重複著同樣的歌謠,開口也隻是沒有詞句的哼唱而已,竟然久到忘記了如何說話。
這麼漂亮的人,蛇君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呢。
不過既然我救了她出來,就不會再讓她被人欺侮半分。
“你說你叫桃花?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和人一樣美,真是個好名字!”
桃花臉頰微紅,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手指纏繞著垂在胸前的頭發玩弄著。如海藻般墨黑的秀發、象牙般雪白的肌膚。記得書裏對人魚公主的形容大多如此,親眼所見卻覺得那發比海藻還要濃密柔順,那肌膚比象牙還要雪白。
“世上最美麗的東西就是語言,它可以表達很多東西,你不要總唱一些沒有詞的歌,久而久之當然會忘記說話了。”
“可是……故鄉的歌謠,都是沒有詞句的。”
“那我教你首歌吧。”
桃花點頭,閃亮的眼睛裏滿含期待。
我清清喉嚨:“來,跟我一起唱。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嘿!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嘿!”
桃花:“……”
白蘇:“……”
畫暝:“……”
阿萌:“……蘇,賠我糖葫蘆……我剛剛夢到畫暝終於帶我去人界,看到好多好吃的,差一點就吃到了……”
我:“……”
好吧,我去牆角畫圈圈了。=__=#
“對了!”我思索一會兒又高興起來,“還有一首,周董還有一首歌很適合你!”
阿萌:“蘇,阿萌要睡覺……”
畫暝:“聽到了嗎,我家萌要睡覺,不要再唱了!寶貝,乖,回頭我去給你買很多很多的糖人糖葫蘆,嗯?”
你們這兩隻壞貓!
“讓我唱吧……”
我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向白蘇,他嘴角含著笑一點點頭:“如果不那麼吵的話。”
我歡呼一聲,握住桃花的手,靠著白蘇的肩膀唱起了周董的那首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縷飄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臨摹宋體落款時卻惦記著你/你隱藏在窯燒裏千年的秘密/極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惹銅綠/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你/在潑墨山水畫裏/你從墨色深處被隱去/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
畫暝的腳步慢了下來,在空中如散步般輕輕踱步。
微風拂過,樂聲隨著風吹向遠方。
桃花慢慢地跟著我唱了起來,配著弓琴的合奏。我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隻聽到那世界上最美麗的聲音低低地、卻極為清楚地哼唱著這個美麗的故事。
她似乎極愛最後那兩小段,反複地哼唱著,眼裏眉梢都是笑意,再也不見初見時的憂傷。
我此刻多少也有些理解蛇君了,真想把她留在身邊啊。隻是若真如此,豈不是跟蛇君成了一丘之貉。
“桃花,你的家在哪裏?我們送你回去可好?”
弓琴發出“嗡”的一聲,桃花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我,想要說什麼,卻硬生生忍下了的樣子:“蝴蝶灣……我與母親,住在蝴蝶灣。”
“畫,知道蝴蝶灣在哪嗎?”
“是西海附近的那個蝴蝶灣嗎?”
桃花點點頭。
“白白,不如我們先送她回家?”
白蘇看著桃花的眼神有一絲怪異,我搖搖他的胳膊,他卻忽然問道:“你的母親,可是蝴蝶夫人?”
“是。您認得母親?”
“曾有過幾麵之緣。隻是我有些原因三百年未曾再見過她,不知夫人近些年可好。”
“沒想到母親竟與恩人是舊識。隻是母親過世已有一百年了,怕是再也無法與您見麵。”
“已經過世了……?”
“自懂事起,母親身體便不大好。但因不想讓我獨自一人無依無靠,她一直勉強熬著,然而,最終還是油盡燈枯。母親去後不久,我便被蛇君捉走,雖苟且存活,卻與死了沒什麼差別。幸得幾位恩人相救……”
“若早知道這些事,也不至於讓你受苦至今……如今蝴蝶灣怕是已經沒人了吧?”
桃花沉默著點點頭。
“既然如此……”白蘇沉吟半晌,道,“你若願意,跟我們回去如何?”
桃花眼睛一亮,看看我,又看向白蘇,眼裏已有了霧氣:“可、可以嗎……真的可以跟著你們?”
“蝴蝶夫人本於我有恩,如今能照顧你,也算償還她當年萬分之一的恩情了。”
桃花抿住嘴唇,突然直起身子,跪著向我們拜了過來:“桃花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無法報答幾位恩人的大恩了,但隻要桃花能做的,便是刀山油鍋,桃花亦在所不辭。”
我將她扶起來:“什麼刀山油鍋,什麼恩人報答的,你隻管做一隻開心的小人魚就好了,別的事都不必放在心上,男人就是要保護女人的。”
畫暝噴笑:“說得好像自己有多厲害。”
我理直氣壯:“你們厲害不就好了。”
“不是你說的男人要保護女人嗎?”
“那我保護女人,你們保護我。”
“哈哈哈!蘇,你這話、你這話——哈哈哈!”
如果不是背上還馱著人,畫暝此刻必定毫無形象地笑到打滾。我看看白蘇也眼睛彎彎,再看看桃花更是邊擦著眼淚邊笑,琢磨了半晌,靠!我這張臭嘴,怎麼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男、男人也該保護男人!”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白蘇慢慢斂去笑意,眼睛看著遠處,似是隨口般淡淡地道:“男人,隻保護自己的男人。”
我心裏一顫,試探性地靠在他肩上,見他沒有動作,便閉上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一點一點地看似不著痕跡地縮進他的懷裏。他伸手攬住我,寬大的袖子罩在我的身上,如做了千百次一樣自然。
閉著眼睛在腦海裏想象著我們互相依偎的動作,描畫著微風讓淩亂的發絲彼此糾纏的模樣,不禁心中一動,暗自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