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倬寧拉著路彌想走，但是卻來不及了。腳步聲太過清晰，楊生又太過敏銳，怕是那一眼兩人也對上了。“不要慌。”婁倬寧這樣說著手竟也跟著顫。
    隻是相較於二人的見麵，他更擔心一會楊生進來胡周醒了。那場景隻是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砸門聲比預期得快，他們甚至未做好準備。胡周喚婁倬寧的名字，語氣盡是不悅。婁倬寧一個慌亂開門竟將路彌推了出去。後來路彌開玩笑說當時的情況，他其實做了最好的決定。
    “我沒有辦法了。”
    他一臉抱歉，將楊生驚恐的表情阻於門外。
    一門之隔，屋內屋外 卻都靜如死夜。
    路彌不敢動，他很確定對方看得到他，瞪大的雙眼正死死地盯著他，視線由下而上數次似要將他看穿。楊生的手顫抖著伸過來，就在他的臉旁卻遲遲未能扶上。
    路彌聽見沙啞的聲音從對方幹裂的唇瓣中吐出。
    “你是走不成還是舍不得。”
    路彌仍舊不動，這問題與腦中所猜完全不同，他以為他會問，你是活著還是死了。
    “路彌……”
    楊生念著他的名字下一秒毫不猶豫地抱住，切實的體溫雖不及婁倬寧那般滾燙卻也是如今的他不再有的溫暖。
    “楊……”
    路彌沒能叫全他的名字，嘴便被溫柔的堵住。他整個人陷入驚嚇之中，大腦瞬間空白，連思考都成了奢侈。
    “路彌你們……”
    婁倬寧開門剛好見這一幕，心中一股說出的滋味湧上來。餘下的話哽在喉嚨說也不是咽也不成。混亂之中，路彌確實聽見了婁倬寧的聲音，他瞪大的眼睛在那一秒有了神采，推開的力動作不經思考。
    “楊生你做什麼！！”
    話落呆住的人不隻楊生一個。
    婁倬寧將門關上下意識地拉路彌到身邊。
    “我們去個方便的地方細聊。”
    他這樣說著，不由地看向路彌，像是在征求對方意見一般。
    路彌點頭，卻沒多言，似乎還未從方才的驚嚇中擺脫。
    婁倬寧多少能體會那種感覺，類似背叛，有些難過，又有些氣憤，多少年不變的關係僅僅數秒便被擊得粉碎。
    楊生跟在他們身後，不言不語，視線卻不曾離開路彌片刻。
    他們來到婁倬寧先前租住的公寓，不大但安靜至極。門鎖許久未用竟有些鏽住了，婁倬寧費了半天勁才將它打開。這段時間路彌一直抓著他的一角。不曾有過的感覺一瞬間叫他安心不少。
    進了屋，楊生便急著坐在路彌旁邊問他事實真相。
    一連串的問題叫人措手不及。婁倬寧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開始顫抖，慌亂間他的表情漸漸冷下來，一瞬間他甚至想如果楊生看不到他，抓不住他那該多好。不過轉瞬即逝的念頭卻叫楊生整個人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婁倬寧親眼看到，楊生的手穿過路彌的身體落了空，尷尬地停在半空中。他的表情逐漸扭曲至痛苦。
    “路彌？”
    “路彌!”
    一聲聲從驚慌至悲傷。婁倬寧看著楊生的手胡亂地揮舞著，視線，指尖無數次地穿過路彌的臉卻都不自知。豆大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下，滴落在糙舊的皮質沙發上，啪嗒啪嗒，整間屋子充滿了他的哭號以及淚水碎裂時的哀傷。
    婁倬寧二話沒說一巴掌摑在他的臉上，脆響驚醒了男人以及驚嚇過度的路彌。
    “他能聽得見，你的聲音嚇到他了。”婁倬寧想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如現在這般冷靜，冷靜的仿佛自己是個局外人一般。不過非要說的話，他確實是個局外人。
    “那為什麼我看不到他了。”楊生抓著他的手搖晃，在反應過來之後。
    婁倬寧不說話，直到對方用幾近崩潰的聲音哀求時才歎口氣將他推開。
    他說路彌死了，沒了活路起碼死路叫他走得舒坦點。楊生自然懂他話中的意思，這是叫他不要再糾纏了。
    隻是……
    “有些話我想告訴他。在他生前我膽小，我懼怕，如今這最後的機會我不想錯過了……
    “胡周，我知道這樣說很過分，隻是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
    楊生望著他，滿眼懇求。
    他仍舊視他為胡周，這聲喚得他心口一痛，說不清，道不明。
    婁倬寧看向路彌，三十歲的男人此刻竟用孩子般的表情回望他，那樣茫然與無措。
    婁倬寧想要否決，但又覺得自私，畢竟說到底他沒有這個資格。他並非胡周，而是婁倬寧，一個摧毀路彌幸福兩次的卑鄙小人。
    他忍不住自嘲，搖頭，閉上眼又點頭。關於路彌他大約有些了解了，對方能否被外人所見似乎取決於他，雖然這叫他覺得荒謬可是心中的愉悅又不得不承認。莫名的特殊存在叫他在低穀麵前不由地振奮起精神。
    他想叫楊生再一次可以看到路彌，碰觸到他。
    這種想法才將消逝，楊生的臉上頓時萌生出喜悅之色。婁倬寧見他雙臂緊緊地環著路彌，淚水再一次地決堤。
    他是喜歡他的，比任何人都喜歡，這種叫他不願意承認的想法如今正越來越深刻。
    楊生深深地愛著路彌……
    他再一次確認的同時，楊生抓著路彌的手單膝跪在地上。
    “路彌，我喜歡你，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
    “我知道你一直將我視作朋友，我也不想打破這種平衡，不想叫你為難，可是此刻，你已死去，而我又有幸再見你一麵，這次我不想錯過，請你原諒我的自私與無可奈何好麼？”
    楊生親吻他的手，全然不顧“胡周”這個準男友火辣辣的視線。
    婁倬寧的拳不由自主地握緊，指尖嵌入皮肉，那疼卻鑽進了心裏。
    這感覺的答案他無處可尋。
    “路彌，給我一次機會，無論生死我願追隨。”
    楊生的淚落在路彌的手背，溫度滲入其中，叫他不由地感動。
    路彌想，或許這才是愛情，長期隱忍的炙熱迸發出的瞬間足以將靈魂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