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浴室，小九嘭地一聲關上門，對著水霧氤氳的鏡子直勾勾的瞧了大半天，是夢麼？是幻覺？他使勁的搖了搖頭，待到明天太陽出來，可能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上上下下衝了一個遍，像是要把邪氣的東西全都衝走，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剛一開門，正好對上楚雲的大眼睛，小九嚇得往後蹦了一步，“你，你要幹什麼？！”
    楚雲的視線越過他的肩，探頭探腦的朝裏看了看，“我可以洗一下麼？”
    “什麼？你也要洗澡？”一個鬼洗哪門子澡……不知道水費很貴的說。“咳咳，當然，你請隨意。”
    “我就簡單衝洗一下，不會浪費你太多水。”似乎是讀出了小九心底所想，楚雲淡淡的表示，“我有好久沒洗過澡了。”
    “洗洗洗，隨便洗，想怎麼洗就怎麼洗。”小九幹咽了一口，“喏，洗發水在那，手巾在那。”隨即順口問了一句，“你家裏沒別人了？”
    楚雲的目光明顯凝滯了下，搖了搖頭。
    “原來是真的，圈裏都傳聞說你是孤兒，真沒想到還有個弟弟，行了，你洗澡吧，我不打擾你了。”
    鬼也講究衛生，嘖嘖。一邊往客廳走，小九一邊撇撇嘴。隨即立馬倒吸口涼氣，還是什麼也不要想的為妙。
    這一宿過得可謂心神忐忑，再怎麼膽子大的人，跟一個鬼住在一起，都難免渾身冒冷氣，更何況燕小九本來膽子也不大。好不容易耗到天亮，當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剛剛破雲而出，他就迫不及待的推開了臥室的門，隨後心裏一沉，這家夥還在……不過，貌似哪裏不一樣了。
    “早。”楚雲背對著他，輕聲打招呼。
    “啊，早……”小九站在門口眯著眼睛看，“你怎麼好像變成半透明的了。”
    “有陽光，我怕陽光。”楚雲說著坐起來，整了整衣襟，“我們現在出發麼？”
    “行，行啊……”小九答應得有點勉強，“哪家醫院？”
    “在郊外，安寧康複中心。”
    “在那？”
    提起這家精神病院，在北方可謂家喻戶曉，不是因為醫術多高明，而是傳聞那裏跟地獄差不多，本來沒啥大事的人進去以後，也徹底瘋了。
    簡單的梳洗了一下，踏著晨曦，燕小九載著楚雲朝郊外駛去。
    隨著陽光漸漸明媚起來，楚雲也變得越來越虛無，整個人就像是一層透明的輕紗。來來往往經過的車輛和行人沒有向他這邊看的，可見真的是除了小九，再沒人能夠看到他。
    精神病院離市區很遠，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眼看著就到上班點了。燕小九掏出手機，給總編撥了過去，“高總編，是我，小九。那個，我昨天連夜趕稿子，弄得都有點發燒了，今個想請天假……”
    “什麼？請假？！”高總編那邊立刻抬高八度，“小九，你要知道現在咱們報社的稿件催得很急，你這請一天的假，怎麼發稿印刷？！”
    “我，總編，要不我先把稿子給你發過去？你給我一個小時，我連同排版帶校稿全部搞定。”
    高總編歎了口氣，不冷不熱：“昨天怎麼樣啊，有沒有采集到亮點？”
    “有有有，到處都是亮點，總編你說得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入深海焉得蛟龍。”小九嘴上抹蜜，笑得春光燦爛。
    高總編哼哼了兩聲，充滿洋洋自得，“好吧，看在你連夜加班的份上，今天給你一天假好好歇歇，一個小時後務必把稿子發給我！”
    “知道知道。”掛了電話，燕小九狠歹歹的罵了句孫子。稿子？哪來的稿子，他還沒寫呢。立馬靠邊停車，拽過筆記本，開工。
    “怎麼了？領導訓你了？”楚雲人影恍惚，聲音虛弱的問。
    “可不是，孫子，操！”小九一邊敲字，一邊振振有詞，“一天到晚跟他爹死了似的，跟在P股後麵催，催你妹啊！”歎了口氣，“還是你們當演員的好，賺得多，還風光。”
    “好麼？嗬嗬。”楚雲望向一側的車窗，陽光下熙熙攘攘的人間，“就是做演員也不要做我這樣的，不合時宜，到了最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也感覺凶手另有其人？”小九停下敲字的動作，“也難怪，演藝圈的水很深，我看跟黑澀會也沒啥分別。那，你是得罪過什麼人？”
    “沒有。”楚雲若有所思的搖搖頭，“我沒有仇家。”
    “那就是有人看你不順眼，可也不至於弄死你啊。”
    “我不知道。”
    小九沉默，按理說應該沒這種可能，因為楚雲生前不是什麼大紅大紫的名角，應該不會有人買凶做掉他，根本沒這個必要。“算了，別想了，死都死了。”說完這句，燕小九又感覺自己有點口無遮攔，“不要意思，我是說……”
    “沒事。”楚雲隻是淡淡的回了句，再就無話。
    對付完稿子，小九長長的吐出口氣，看著屏幕上的標題，城市霓虹下的罪惡。自己都想吐。為了往上爬，為了迎合高總編的口味，他這大半年淨寫這些玩意了，什麼小三的眼淚，二奶因愛成恨謀殺情夫，諸如此類雲雲，寫得自己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我完活了。”小九一邊發郵件一邊說：“那到了那，我怎麼說，以什麼身份看你弟弟？”
    “你就說是我生前的朋友就行了。”說到這，楚雲有點悵然，“他不大好接觸，到時候你多擔待些。”
    “知道了。”誰會跟一個神經病一般見識。
    “請你善待他，好麼？”
    燕小九立馬意識到，自己方才想的可能又被楚雲讀出來了，連忙猛勁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