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天涯客此行, 仗劍江湖旅  第二十九章 一絮輕愁幾度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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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眼看到的,便是這個昨夜裏和自己春風一度的男人。瑩潤如玉的手指在挺拔俊逸的鼻梁上輕掠而過,轉而點在那張好看的薄唇上,停頓數刻,再不著痕跡地抽離。
    描著他的輪廓,畫著他的臉。
    就在收回手的那一下,卻被那人的大掌一把抓住,兀自一帶——
    彥青辭整個軀體從錦被中滑落,趴伏在了司南若葉的身上。帶了點空氣中的寒意,可是貼合在一起的肌膚卻是分外火熱。那人仍舊是閉著眼,彥青辭的臉“刷”地一下熟了個透。
    “乖乖在這裏等我,我去叫廚房給你弄碗粥喝,聽話別下床。”
    彥青辭皺著眉頭,心道:你也不看看你做的好事,我現在還能下床麼!
    看著人走後,他也疲倦的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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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機房。議事大廳。美人靠上的男子一身白衣慵懶而臥,狐裘大氅散亂的鋪在地。
    他那細長的眸子,用一種身居高位俯瞰眾生的眼神望著地上恭敬垂首的幾人。頭顱揚起,唇角似笑非笑。
    “最近那邊的事處理得怎樣?”顧如念淡淡道。
    “回稟主上,自從上次的事發生以來,竹林一切如常,沒有任何異象出現。”
    “嗯,如此甚好……你派人好好把守,莫要讓不相關的人進去了……”
    男子說完便緩慢起身,腰間配玉隨之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鳴響。轉過頭來,似乎還想起了什麼似的,隻見他的雲眉微微上揚,啟唇,話中落下幾分狠絕:“過去給他喝的什麼,現在繼續給他喝,不用我提醒吧……”
    “是。”幾人領命退下去。
    “輕舟,你可以進來了。”顧如念平靜的望了眼空曠的門口。
    不出所料,一個青衣人負手進來,臉上帶著笑意。他近了白衣人的身,隻道:“堂主這是怎麼了,我如何看著,您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啊……”
    顧如念沒有多說,大方承認道:“不錯,近日來我眼皮老是跳,昨夜還夢見了……我總覺得……明日山莊多半要出事了。”
    穆輕舟臉色一凝,斟酌片刻後道:“堂主盡管放心,整個山莊都在我們掌握之中……”
    “就憑那些個雜碎,當然他們想翻天都不可能,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顧如念皺眉道。
    “他……。好歹也是你唯一的親人……”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先下手為強……你見過豺狼堆裏還有善類麼?”
    “堂主英明。”穆輕舟在說完這句話後,捂住胸口又一陣子咳嗽起來。
    顧如念卻是不再看他。“大事未了,我心願未盡,你的身子骨可要好好的,可別給我就這麼早死了。”
    聽著那人冷漠無情的話語,他隻能苦澀輕笑。
    死……
    心願未了。
    我怎願這樣就死……
    梅苑。
    天朗而無雲,萬裏長空晴好一片。院子裏的繁華盛開,虞美人正是芳香四溢地怒放著,紫紅色花瓣像是染了經年的胭脂,帶著冥冥之中注定的誘惑,吸引了數隻彩蝶飛來。
    勻長的細指輕輕一折,大朵的花兒便落入了竹籃。
    司南若葉練完劍,轉身便見了這樣一幕。“那花有毒,你是懂岐黃之術的人,怎的就這樣大意。”
    言語裏是掩飾不住的擔心和責備。
    彥青辭低下頭來。美豔的花瓣在腳邊散了滿地。
    三軍散盡旌旗倒,玉帳佳人帳中老。香魂夜逐劍光飛,輕血化為原上草。傳說當年西楚霸王困於垓下,四麵楚歌兵孤糧盡,虞姬拔劍自刎,血落於地,化為朵朵絕色飛花,此花便是虞美人。
    虞美人全株有毒,種子尤甚,誤食後會令人渾身神經麻痹而死。
    “我知道它有毒,但它對於我而言,並非毒物……”彥青辭彎下身去,平靜地將地上的花朵拾起後放進竹籃。“虞美人除了可以殺人,還是一味治病救人的良藥,這些……若非從醫之人又豈會知曉呢?”
    在醫書上曾見到過,虞美人入藥為雛罌粟,可作止痛鎮咳之用。
    他是醫者,這些又怎會不知。
    司南若葉聽他這樣一說,頓時放心了不少,可一想起他方才的動作,劍眉又扭作了一團。“那你也不能隨隨便便的碰。”
    “你不用多說,我知道分寸……好就好在我從小體製特殊,為了了解每一種藥的屬性,還曾嚐遍天下劇毒,不論有毒無毒,對我而言都沒有作用,師父也知曉這一點。”彥青辭笑著,又開始低頭摘起了花。
    “……你說你……百毒不侵?”
    “是啊,不然我如何敢碰它。”
    司南若葉看著少年采花的樣子,眉頭皺得越發深。
    是夜,無星,亦無月。星月不出。唯餘濃重的墨色。深不見底。
    大堂之內,水晶球光澤流轉無限,映出的七名男子呈“一”字排開,玄衣凝重沉穩,無皺無折,猶如披了一抹難以化開的濃墨。
    墨色,糅雜了所有的顏色。比夜色更深,比黑色更為暗沉。讓人琢磨不透的陰暗,布下天羅地網,因包羅萬象而複雜。而白,卻是相對的極端。帶著純粹的東西往往能夠傾覆所有,掩盡一切。包括最複雜的墨色。
    “副堂主有何吩咐?”衣冠勝雪落座其上。
    司南若葉溫柔地撫摸著手中雪白的一團小球,虛手一晃便已有一枚晶瑩通透的飛羽玉花鏢夾在指間。
    “這是什麼,你們可認得?”
    “這……”頭戴鐵鑄麵具的男人微微抬頭:“啟稟副堂主,此乃我堂堂主所持玄玉鏢。”
    “嗯,不錯。”
    司南若葉將白兔放在懷中,看著光潔的地上跪著的七名玄衣人,低聲道:“玄玉鏢乃鎮堂之寶,曆來所持之主手不離身,可它如今卻在我這個副堂主手上,你們不覺得奇怪麼?”
    “堂主想將玉鏢給誰,我們身為屬下無權過問。”寒鐵麵具在月色下鍍上懾人的冷光,北鬥七星個個靜如臥鍾,未有半分異動。
    “我是在他房內看到此物,就放在桌上……他若無事,怎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隨意擱置,你們的堂主,整個山莊都尋他不到,照理來講,這麼早他若是有事要出去,應當事先通知手下才對。。。。。。”司南若葉依舊撫著水滑的兔毛,嘴裏輕輕道:“他失蹤了。”
    七人中為首的男子瞬間抬起了臉來,縱然鐫刻著精致逼真的麒麟獸紋麵具遮住了他的容貌,可司南若葉卻不難在這一瞬間捕捉到他眼裏閃過的緊張。盡管在之後,他的眼中一切又都恢複如往常。
    “你叫什麼?”他忽然對那個男子很感興趣,看他的神情,貌似他對他的主人很是在意。
    “屬下名叫天權。”
    頷首一笑,白衣男子不再多言。
    這幫明日山莊豢養的死士,對他們的主子挺忠誠的麼。
    望著那名回答得畢恭畢敬的男人,司南若葉這樣想著,不禁微微勾動了唇角。將飛羽玉花鏢輕手放在案上,長袖一揮:“我要找到他,若是見到了他,不必去驚擾,告訴我他在何處便可了,你們幾個去吧。”
    目光落在桌子上。
    一片狼藉。
    司南若葉執起梨花木桌上的白玉杯,杯中隻留下殘液一滴。順著手勢跌落。晶瑩的華澤閃著水精一樣光圈,浸沒進了鋪在桌上的秋色芙蓉錦中。
    他可真是好雅興,竟然獨自飲了一壇酒。喝道乘興之處,還“失手”打碎了酒壺。碎掉的瓷片香氣撲鼻,美酒灑了滿桌,流了一地。
    嘖嘖……產自大宛上等的白玉夜光杯,真是可惜了……而令他最不解的,不是顧如念獨自飲酒喝道“不省人事”,而是雕花的梨桌上分明四角有一角被斬去。
    切痕幹淨、利落。若是醉酒之人,又怎會做到?!
    到底是何事……能讓處變不驚的七煞堂堂主如此失態?以至於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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