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婁山會談
    了安留了山羊胡，看起來更加清高也有點可笑。
    兩人走在柯洛倮姆的街道上，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談著。
    “聽師兄一句勸，留在夜郎，別再四處拚殺征戰了。”
    鄭淳於幹笑了一下，說：“我不留在夜郎。幫襯著小皇帝打下天下後，我就回柳蔭山隱居。那是我的根。”
    了安歎了口氣。
    “你就是為了贖罪才幫助梁昶皇帝的嗎？我都聽說了……”
    鄭淳於的幹笑變成了苦笑。
    “我後悔啊。可是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如若不幫助小皇帝登上梁國大位，我都無臉回柳蔭山了。”
    “小淳……”
    “還叫小淳啊，我可是連媳婦都娶了。”
    了安嗬嗬地笑起來。
    “你啊。”
    兩人走到了城門口。
    “那麼明日再會吧。”了安拜了個禮。
    “閑平師傅……怎麼樣了？”
    了安望著鄭淳於，嘴唇蠕動了一下。
    “就知道你會問他。師傅……已經駕鶴西辭了。”
    在鄭淳於意料之中，畢竟已經很多年了。不過讓鄭淳於懊悔並且難過的是，在師傅離去的最後一刻，他居然沒有守在身旁。明明師傅待他就如親出。
    陳元驅著馬來回巡視著山腳，禁止任何一個人上去。山上是小皇帝和隨行護送的一支精銳。鄭淳於和尹逾也在上麵。
    昨夜在大帳內，鄭淳於把夜郎王和他商議的事告訴了陳元，卻沒有向小皇帝說明。今日就是一場賭博，鄭淳於到底要看看小皇帝如何處置他。
    如果是留下他，那麼正好給了梁昶一個信賴鄭淳於的理由，以免日後小皇帝多心；如果棄掉他，鄭淳於用自己換得夜郎三成兵力，也足以報答小皇帝的知遇之恩。不論如何，鄭淳於心裏都過得去。
    但是莫名其妙地，他還是比較想留下。
    “您看如何呢？”足哲多問梁昶，梁昶的臉藏在晶瑩剔透的冕旒後麵，不容易看清表情。
    頓時一片寂靜。
    沒有人出來圓場，沒有人主動打破僵局。
    足哲多隻是把目光放在梁昶身上，努力想要看清他。
    早聞昶帝冰雪聰慧，天資卓爾，今日，他想看看昶帝的抉擇。
    “鄭愛卿是朕最得意的謀臣。”
    足哲多挑起了眉。
    “如若是他人，便也罷了。但是唯獨鄭愛卿，朕不會給你。”梁昶的聲音雖然稚嫩，但是口氣卻充盈著帝王該有的霸氣。
    “哦，是麼。那好啊，那麼本王的三成兵力您是不準備要了吧？”
    梁昶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不與朕合作，恐怕是你夜郎王一生都要後悔的事。”
    “哈哈！一個稚童口氣不小嘛！”足哲多話音剛落，尹逾的劍已經指在他的鼻尖處了。
    足哲多看了看那尖尖的劍尖兒，微笑。
    “您這是什麼意思？”
    梁昶抬起了一隻手。
    “尹將軍，不可無禮。我們不是野蠻人，何必同他們較真。”
    尹逾收了劍。
    “您是說，我們是野蠻人了？”
    一旁看著的鄭淳於冷汗直流。那夜郎王的語氣已經有危險的挑釁意味了。
    “朕不曾說過這樣的話。夜郎土地肥沃，美景勝多，夜郎人聰明勤勞，國家富庶。怎麼會是野蠻人呢？”
    透過晃動的冕旒，足哲多分明看見梁昶微笑的嘴唇，那是一片如花兒一樣紅潤的唇，可是笑得很虛偽。
    他真的隻有十五歲嗎？
    足哲多有些動搖。
    “我們的小皇帝真是機智過人！”
    回到軍帳時，陳元聽到四處都有人這麼議論。
    “就是啊！小皇帝的一兩句話，就讓那個什麼什麼夜郎王答應出兵呐！”
    “而且還不動鄭大人！”
    “聽說之前和鄭大人商議的是三成兵力，現在變成一半啦！”
    陳元聽到這些，便感覺非常地高興。他輕鬆地走進中央大帳內，看見幾個侍衛正笨手笨腳地給小皇帝脫去雍容的裝束。
    “你們都先退下吧。”
    小皇帝看起來心情很好，麵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陳元走過去，利索地幫他褪下衣物。
    “應該帶些女侍來。”小皇帝看著為自己解腰帶的陳元，“這些不應該讓你做。”
    陳元把腰帶放到一邊，解開勒在小皇帝下巴上的冕旒帶子，小心翼翼地把冕旒摘了下來。
    “但是隻有你在為朕做這些事時，朕突然覺得你不會謀反。”
    陳元立即跪在地上：“皇上！臣從未有過謀反之心！”
    小皇帝望著陳元落地的膝蓋，突然又想起來登基時的景象。
    “你不要跪著。你站起來。”
    陳元不敢。
    小皇帝氣結，然後垂下了頭。
    “本王很是好奇，”足哲多手持魚竿坐在宮殿的人造河塘邊，輕聲問，“為什麼你要叫本王出一半的兵力呢？明明鄭淳於不能投入本王麾下。”
    了安站在足哲多身後，安靜地回答：“梁德皇帝派來的部隊不論能力還是數量都占有壓倒性的優勢，昶帝的兵士，苗、漢不齊，又帶著各方的傾向勢力，那樣是絕對打不過梁德的。”
    “可那與本王有何幹係？”
    了安搖了搖頭說：“梁德滅掉了滇王，再滅夜郎不是順帶手的事嗎？我們離雲南太近，太危險，不可能逃過此劫。”
    足哲多倒抽了口氣。
    “所以，你要我壓上一半的士兵，去賭那個小孩子會不會贏了他的皇叔！”
    梁德皇帝正式派兵討伐昶帝是在小皇帝登基後的第二個月。由於尹逾、陳元和鄭淳於這當朝最強的三股勢力的倒戈，朝中一時混亂不堪，各派勢力支零破碎，梁德不得不在發兵之前做足充分的準備，重新挑選人才，穩定民心，這一來便耽誤了一個多月。
    而這次帶兵前來的將軍是梁硯光。
    小皇帝在尹逾的尹家軍護送下起駕回到昆明皇宮，陳元則是帶領滇王的雲南軍和足哲多剛派來的十萬大軍北上迎敵，準備將梁兵抵擋在長江以北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