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程小枚的眼睛——那是兩潭清水，清徹的，透明的，幽深的兩潭清水。黑色的眸子裏倒映著色彩斑斕的圖畫，在眼眶裏滾來滾去。我找不出貼切的詞來形容我內心的感動就這麼一直盯著她的眼睛，程小枚終於發覺了我的失態，臉不禁一紅，把臉別過去。說：“你怎麼了？感冒了？高燒了？我臉上哪兒又惹你生氣了？”
    我不禁也微微臉紅，忙垂下頭來，拿了一個雞蛋剝了起來，說：“你很美！”
    程小枚拿起筷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扔，說：“你存心今天不讓我吃飯了，是吧？不過，你的話我愛聽，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說過我長的漂亮。好了，吃飯吧，給我剝個雞蛋。”
    程小枚接過我剝開的雞蛋，喝了一小口粥，小嘴地把雞蛋吃了下去，程小枚突然變得文靜而不自然起來。很拘謹的樣子，我不禁輕笑，越發使的程小枚感到拘束，不安。飯吃到一半，程小枚的額上已有了細細的一層汗珠，她用紙巾擦了擦，說：“我吃好了，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待我吃完，回到車廂裏時，程小枚已經躺在上鋪。
    我看她眼睛合著，想剛吃過晚飯，相隔這麼短的時間，她一定是在裝睡，但是我沒有揭穿她的小把戲。脫了鞋子，躺在床上。對麵鋪位的老人已經瞅著了，老人上麵的兩個男人都有四十來歲，一個也睡著了，另一個背朝著我斜躺著吃東西。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我便看不見了。
    上鋪的程小枚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我沒有喊她，閉上眼想休息一會兒。
    也許是剛剛睡著，發覺有一個推我，我睜開眼一看，發現程小枚坐在我的身邊。
    我問：“什麼事？”
    程小枚說：“餓，帶著零食沒？”
    我懶洋洋地指了指挎包，說：“有，有你愛吃的牛肉幹，別吃多了。”
    程小枚拉過提包，拿了一包，撕開口吃了一片，說：“謝謝，往裏擠了擠讓我躺會我。”
    “上上麵去躺去，我想睡覺。”
    “我睡不著，林開，你不知道我睡了一下了陪我說會兒話，好嗎？就一會兒。”程小枚用手使勁地往床鋪裏推我。我沒動，說：“擠不下兩個人，上上麵去，深更半夜的說什麼話，有話了明天再說。”
    程小枚一聽，啪的一聲就把牛肉幹甩在我的臉上，惡恨的說：“林開，我恨你，恨死你了，我發誓，在火車上，我再也不跟你說話了，你求我也不行。”
    說完了，程小枚爬上上鋪，狠狠地搖擺了一下床，最上麵的那個人哼了一聲，程小枚卻不答理，在床上又動了兩下，見我沒吭聲，便探下頭來，對我說：“林開，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哄我開心的，我才不上你的當，我美不美我還不知道，用得著你奉承，哼，總有一天，我會找你算帳的。”
    程小枚說完，翻過身躺在床鋪上便不動了。
    我早已拉過被子捂住了臉，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與程小枚在一起再痛苦的事情也會過去。
    接下來的一天來，程小枚始終對我扳著一張臉，愛理不理的，我問話要麼就是點頭，要麼就是對我翻白眼，惹的對麵的老人樂嗬嗬的。
    老人下來的時候，我送他到車廂外。老人問：“她是你女朋友吧？”
    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笑了笑。
    老人臨走的時候，說：“頂漂亮的女孩，就是脾氣倔了點兒，好好哄哄她！”
    老人真把她當做我的女朋友了，我笑著說：“您走好。”
    和老人告別後，我折回車廂，看見程小枚仍躺在床上假裝睡覺。
    現在正是黑夜，車廂裏的燈開了一會兒又熄了，我伏在程小枚的耳朵旁輕聲地問：“睡了嗎？”
    程小枚睜開眼睛，白了我一眼，翻了一下身，臉朝裏麵扭過。
    我扳著她的肩膀，說：“不要生氣了，好嗎？算我的錯，回學校後你認認真真地與我算帳，怎麼處罰我我都行，隻是，千萬不要不理我，那樣，我心裏會難受的。”
    程小枚仍沒有扭過臉來，不過，她終於開口說話了模仿著我的腔調說：“我困，想睡覺，有話明天說。”
    “明天說就遲了。”
    程小枚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說：“事情很重要嗎？”
    “重要”
    “那你說吧！”
    “馬上就到海門市了，明天早上靠站。現在我睡不著。”
    “我知道，不過該睡還得睡，養好精神，我不希望你的神情疲憊，你應該很精神顯的很輕鬆地去看望關劍，假若關劍還會知道的話，她一定很開心。”
    “假如關劍能夠知道，我會向她道歉的。”
    程小枚從床上坐起來，說：“道歉？也許你沒錯，真的，關劍跟我講過，她沒有責怪你，她說她對不起你，也許是她傷害了你，而不是你傷害了她。”
    “不要安慰我，有些事情我是能承受的住的。”我坐在下鋪，看著車窗外黑黝黝的夜景說。
    程小枚從上鋪上跳下來，問：“牛肉幹呢？我又餓了，謝謝你給我帶了這麼多好吃的。”
    我把牛肉幹遞給程小枚。
    程小枚一邊吃，一邊說：“真的，關劍沒有怪你，假如她真的怪你了，我會殺了你，也會讓你痛苦一輩子的，我說的到做的到。”程小枚的聲音有些洳啞，在黑夜裏聽破滅有些害怕。
    “她的手裏應該有件東西，我看見了的，但那時亂的很，沒有能看看她拿的什麼，後來就忘了。”
    “她拿了一張紙條，關劍的母親發現了，後來給了我，要不是那張紙條，我會記恨你一輩子。”
    “什麼字條，上麵寫了什麼？”
    “她說她對不起你。”
    我無力地往後一靠，車窗外偶爾閃過來幾束燈光，刺的我睜不開眼，淚就順著眼角無聲地流下，滑過臉頰對，像一條冰冷的蛇一樣滑過，冰涼，使我的臉頰因此而抽搐起來。
    程小枚沒有發現我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