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此情何以長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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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啊!你究竟要耍我到何時?
內心深深的痛苦無法用言語表述,原以為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落得如斯下場?帝王世家,真情難求,緊閉的心扉,難得再次打開。
卿本佳人,奈何男兒之身,真情既出,又該如何自處?
無法忘懷的幼年往事,宮闈之爭,陰謀不斷,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先帝當年,迷戀男子,險些荒廢後宮。母妃端莊,溫文爾雅,卻被陷害,廢黜冷宮。男子相戀,為世難容,先帝孤行,不聽諫言。朝臣不滿,各為其政,藍顏禍水,終引災禍。七王相爭,兄弟情斷。
皇兄沉清越對幼弟的心意,自己是看在眼裏,明了於心。帝王心思最為難測,幼弟單純,希望莫要卷入是非之中。若幹年後,自己方才得知當年真相,先帝並非真心迷戀男子,隻因朝臣異心,心存試探,期間暗藏殺機,不知冤枉多少無辜之人。當局者迷,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看慣了人情冷暖,虛偽造作,深深地偽裝自己,不被他人所疑。在慘烈的鬥爭中僥幸存活,不願涉足朝政,依然難消帝王疑慮。
沉靜攸仰頭長望,秋高氣爽,夕陽斜暉。身心煩躁,氣血亂湧,內息翻滾,無處發泄。
回想當把新娘從屋內拉出,尋得偏僻之所,所發生的一切,恍若夢中。
“你說等我,為何不遵守諾言?”
林玉曉甩開緊握的大手,憤怒而道:“我根本不認識你!休得胡言亂語。”
“玉軒,你究竟為何?”話語未落,即被打斷。
“你給我看清楚!我不是林玉軒。”林玉曉氣憤不已,從小到大,所有人的視線和寵愛都落在哥哥身上,若說心中無妒,隻是自欺欺人。
猛然抬首,抓著佳人柔軟肩膀,盯著秀氣容顏,細看半響,同樣的柳眉杏眼,有著本質的不同,眼前佳人,不是心中玉軒。還好,她沒有嫁人。突然放鬆,煞氣全無,鬆開眼前女子,神色淡淡,微帶疲倦。
“你……認識哥哥?”女子的感官都是非常敏銳,小心詢問,不敢說出喜歡二字,明眼之人,對此皆應看出端倪。
“哥哥?”震驚之情無需言表,“你是說,玉軒是男子?”回想起那溫潤的性子,內裏深藏著堅韌,柔和的嗓音,略帶男子低沉之音。相處種種,刻意地回避觸碰,如今細細想來,竟是破綻百出。
“你回去罷。”
心中悲戚,不知作何感想。當下揮手,孤身遠去。駿馬知性,靜隨身側。
隨意而走,漸離人群,不想回到酈城,似在逃避,不可否認。又不願返回帝都,隻得另尋他路,卻不想終歸迷失方向。遠處似有水聲淋漓,當下尋聲而去,撥開山間雜草,一泓幽潭盡現眼前。潭水深沉,平靜無波,飛鳥直撲,魚群散亂。
沈靜攸下馬除衣,步伐從容,深入水中。冰冷的潭水覆蓋全身,漫過頭頂,將其整個淹沒,翻騰的氣血瞬間凍結,直涼心底。岸上駿馬稍感不安,馬蹄踩地,鼻間輕鳴。
時間在靜止中悄然離去,無聲無息,更顯漫長,不自覺間,夜色漸臨。
突然一聲大喝自潭間傳出,潭水騰飛,直衝天際,向四處湧落。魚群亂串,隨著潭水落入潭邊草間,撲騰不止。林間百鳥驚鳴,齊飛衝天,引得枯葉陣陣而落。隻需瞬間,幽潭之水,竟已去掉三分之一,沈靜攸立於潭間,水剛剛浸過胸口。長發垂落,緊貼身側,發尖漂浮水麵,隨波而動。眉宇額間,滿是水跡,水珠滴落,化做層層漣漪。
腳下用力,躍然水間,輕點數下,回到岸邊。經過寒潭的洗禮,不再煩躁不安,然有滿心愁緒,難以輕易消除。
挑出幾尾肥碩的草魚,若有生還,便放回水中,其餘的任由林間鳥獸分食,不作他想。
“讓你擔心了。”額頭抵在駿馬額間,輕撫鬢毛,似在安慰,馬兒靈性,眼中含淚。
四處揀來可燒的枯枝,點起火堆,烤魚充饑,星星火光,噼啪作響,空氣之中彌漫著濃濃魚香。懶得再做其他,就著潭水烤魚,度過清冷一夜。
此時此刻,林玉軒仍在酈城忙碌,查看當鋪生意,不時抬頭望天,天色漸暗,內心隱有不安。莊中婚禮應當順利舉行,母親閨閣可該感到欣慰?不知靜攸身處何地,是否也在思念彼此?
“林玉軒在不在這?”
門外人聲嘈雜,似有人到訪,林玉軒放下手中毛筆,起身相迎。
入眼之人,大為驚歎,渾身大汗,氣喘不已,“子淮,你這是怎地?”從身旁桌上倒一杯清水遞給好友,以助順氣。
接過清水,一口飲盡,平複呼吸,焦急而道:“莊裏出事了。”
“怎麼回事?”林玉軒大為緊張,趕忙將好友拉至桌前坐下。
“今日沈靜攸前來大鬧婚禮,打傷了蕭隱,劫走玉曉,看起來似乎很憤怒。”擔憂地看著林玉軒,“後來玉曉回來了,沈靜攸不知去向。”
聽罷,林玉軒白皙的手指緊扣桌角,用盡全身力氣,強迫自己冷靜。靜攸怎麼會去劫持玉曉?怕是把她當做了自己。現今可是如何是好?必須盡快將人找到,解除誤會。
“子淮,我必須去找他。”
“軒兒,冷靜一點,天地之大,你要如何尋找?”
原來自己對他的了解是如此之少?不知道他為何離去,可有落腳之地,將要去往何方。然而,即便如此,也不願放棄,如果注定無緣,那就傾盡全力,絕不留下絲毫遺憾。
堅定的神色,使得常年體弱的身軀,在此時顯得異常堅挺有力,這樣的林玉軒,感染了季子淮內心,將他的成長,悉數看入眼內。身為男兒的傲骨,不應為世俗所滅。
“他離開不久,想必走得不遠。”喚來當鋪管事,交待相關事宜後,便對季子淮道:“你先回莊,務必幫我穩住父親,其餘之事,我自有打算。”說完揮手離去,筆挺的脊背,肩負著難以想象的重任。
柳姨,這樣的玉軒一定能不負所托,撐起一方天地,季子淮如是所想。
一夜無眠,傷心之處,難以撫平,頭痛欲裂。
從馬背上取出明火信號,對空而射,一聲巨響,隱沒空中。稍微換了件華貴的衣裳,青藍相間的繁複圖文相映生輝。簡單整理著淩亂的秀發,輕束腦後。罷了,忘卻了吧。這些時日所遇種種,就當南柯一夢,永封記憶之中。
不消片刻,便有黑衣人出現,不同於上次所見,此人身份平凡。
“參見王爺。”
“你的主子呢?”
“稍後便到。”
“哼。”沈靜攸冷哼一聲,氣勢威壓,黑衣男子冷汗畢現。
“呦~王爺何必動怒?”輕佻的男聲由遠及近,紅衣舞動,肆意張揚。半張容顏被銀色麵具所遮隱,隻留下魅惑的紅唇蠱惑人心。
沈靜攸淡淡一瞥,無視來人,將事先準備好的錦囊信封交於他手,“早知你在此處,何須我費如此功夫?把這地圖交給皇兄吧,短時間內我不想再回去。”轉身欲走,身後傳來不緊不慢的聲音:“來不及了呦~聖旨已下,違令者斬。”
指骨緊握,嘎嘎作響,沈靜攸滿目不爽,似在隱忍,方過片刻,一切歸於平靜,內心微歎,“這些年來,皇兄依然不信我罷。”
“徑直往北,便可回到官道,至於燕嶺山脈,交由我去即可。”紅衣人接過信件,發覺黑衣男子還呆立原地,伸手在他腦袋上一敲:“笨蛋,該回去了。”
驕陽似火,秋風瑟瑟。
林玉軒走遍酈城數家酒樓客棧,知曉沈靜攸曾在這裏三月有餘,行蹤隱秘,不知為何。
撫眉揉額,轉向人聲嘈雜之所,夜晚寂寥,正是尋歡作樂的好時機。看滿室燈火,紅樓閣宇,香軟美人,倚門招客,這風月場所,是林玉軒生平所厭之地,換做平時,端地不肯踏入半步。
紅香樓,也算酈城一處名地,樓內裝飾高雅,女子各具特色,引來不少富甲商人。
一入樓內,各種迷亂之音入耳,擾人清淨,已有女子貼身而上,脂粉氣息拂麵而來。林玉軒絲毫不為所動,向內閣走去,引來老鴇端立門前。
“這位公子看著麵生,想必不是常來,可別壞了這香樓規矩,內閣從不接待客人。”
“紅衣拂動,豔舞四方。”林玉軒淡然開口。
聞此二句,老鴇神色詫異,微微側身,引其入內,此一小小插曲,並未驚動旁人。
內閣典雅,略帶芬芳,整潔舒爽;閣內小院,涼亭碧水,微風輕拂。
“公子,樓主此刻外出未歸。”
“沒事,你先忙吧,我在此等候便是。”端坐一夜,對夜長思。
次日響午,林玉軒撐肘小憩,突然肩膀一震,被人驚醒。入眼一片豔麗紅衣,知曉此閣主人已經回來。
“呦~軒兒怎麼如此憔悴?特來尋求安慰?”
抬手拂開肩上之手,不悅,“紅豔,我來此有事詢問,不是來跟你打哈哈的。”
端視他半響,紅豔嘴角上揚,“噢,果然是來找尋郎君的。”未等林玉軒辯駁,便將懷中密信甩在台麵,“早上剛見過沈靜攸,這些日子他就是在調查這個。你若想見他一麵,就往北麵官道去吧。”
林玉軒打開密信,微掃一眼,酈城地圖,圈出十餘之處,盡記入腦中。
“現在南方已經不再安全了,尋個機會便離開吧。”
“你呢?”林玉軒問。
“這裏是我的地盤,還有許多工作未完成。”紅豔笑得張揚,笑得灑脫。
“為何要幫我?”
食指輕點林玉軒唇上,紅豔如是說:“噓~這可是秘密噢。”隨即俯身,氣息吹在耳邊,入耳甚微,“帝王疑心既起,唯恐引火上身,萬事皆要小心,望護靜攸周全。”
林玉軒不解:“我何德何能?”
“你能。”語氣肯定,順手取過台上密信,轉身離去,“良駒已經備下,此處人多口雜,以後無需再來。”
林玉軒靜坐片刻,從內閣後門而出,果然見到一匹高大白馬,費力跨上,揚長而去。
北麵官道,簡易茶館,人聲鼎沸,刀棍隱現。
當林玉軒推門而入,感到滿室渾濁,平時冷清的茶館內,散亂坐滿彪悍大漢,衣物粗糙,身背大刀,或喝酒食肉,或猜拳賭博,混亂無比。唯一顯得正常一點的,隻有靠窗而坐的三人,一人方正國臉,霸氣泠然;一人斯文端正,手握羽扇;一人麵容萎黃,眼神放蕩。
三人都很自然地注意到林玉軒,那麵容萎黃之人滿臉嬉笑,帶著令人厭惡的調侃之情靠近,近看之下,本該俊秀儒雅的麵容,卻被生生糟蹋。
“美人兒~來自哪裏?不若跟我回山寨去,享享清福。”伸手欲摸白皙如玉的臉頰。
大力揮手打掉肮髒的手,不料反被抓住,一把拉入懷中,掙紮不已,大聲嗬斥:“放手!”卻引起四周哄笑,林玉軒無比痛恨自己身體的無能,竟然無法自保。
奔走堂內的少年回首而望,趕忙過來解圍,“客人萬萬不可,這可是林家少爺。”少年正是安小三,然而人輕言微,被一掌推落在地。
“少爺又如何?長得這般秀美,放了豈非可惜?”說罷哈哈大笑,攔腰將其抱起。
“砰!”的一聲巨響,二樓房門震裂,猛烈的掌風掃過,眾人皆倒。人影閃過,懷中美人不知去向,再次出現,已在閣樓之上。
沈靜攸左手提著酒壺,右手摟緊林玉軒腰際,鳳眼微眯,眼神憤怒,“這裏還輪不到爾等宵小犯事,立馬滾出茶館,可饒一命。”霸氣外放,震得眾人胸口生疼,然而離得最近的林玉軒卻毫無損傷,許是沈靜攸刻意避開。
窗邊之人正欲發作,被一把羽扇擋下,微微搖頭。片刻之間,一群人馬盡數散去。
“再去拿酒來!”
沈靜攸攬著林玉軒走進旁邊完好如初的房間,安小三無奈,隻得又去取酒,酒喝多了傷身,可是自己無法勸動。人到傷心處,無酒難度夜,借酒消愁愁更愁,醒來萬事皆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