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揮手而去斷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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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朦朧之際,一身舒爽的沈靜攸睜開平靜的雙眼,眼中微有波瀾,瞬息隱沒。
身邊枕著的是這些日子來念念不忘的人,隻是從未想到,終有一天,自己竟也會步上先帝和皇兄後塵,男子之戀,是否真的不容於世?其實也不竟然,關鍵在於心境如何。
自己是否又真的如此介意?仔細想想,當最後的距離突破以後,一切障礙仿若過眼煙雲,煙消雲散。可是隨心所欲,又企是人人都能擁有?哪怕身為平常百姓,也有身不由己之時。
抬首撫摸白皙光滑的肌膚,入手溫潤,麵容姣好,惹人憐愛。緊閉的雙眼,睫毛輕顫,沉靜如水,動則驚人。這樣的容顏,若為女子,絕代佳人;但為男子,福焉?禍兮?
回想昨夜種種,蝕骨歡宜,此生難忘。玉軒的身體比想象中的還要虛弱,經不起劇烈的波折,那怕情欲已動,還是傷及內裏。不過兩次,便已承受不住。這樣易碎的人兒,究竟是靠著什麼支撐著一身傲骨?
悄悄地為他輸入內裏,小心翼翼,生怕欲速不達,使他經脈受損。很明顯地察覺到有長期服藥的痕跡,也許是因為身體虛脫,很多細小的症狀都格外明顯。如果不是身在富貴人家,衣食無憂,恐怕早已英年早逝了吧?
想到這裏,將那修長的手指握在手中,十指指甲總是修剪得整齊幹淨,顯得手指圓潤亮澤。然而細細撫摸上去,卻是滿指創傷,傷痕都很細小,有的已經變得淡不可見。這不是一雙不諳世事,不思勞作的手,想必那滿園果樹的成長,便是這人一點一滴的付出所積累的。
唉,心裏微微歎氣。這世上,怎就生得如此人兒?讓人拿不起,放不下,寵不得,恨不舍。
吩咐小三備上一桶熱水,略試水溫,親手抱起沉睡人兒,幫他清理淨身。水打濕了衣襟,溢出了滿心柔情。在他額間印下深深一吻,無言地述說心中愛戀。
為他穿戴衣衫,烘幹秀發,放入塌間,薄被輕蓋,恨不能照顧一生一世。
為自己梳洗完畢,打開窗戶,吹散一室渾濁。斜倚窗邊,單腳踏在窗台之上,手肘靠膝,以指托顎。目光遠眺,朝陽正濃,望百花調零,秋風掃落葉,枯草獨搖曳。
日過三竿,秋高氣爽,陣陣熱風迎麵拂過,正趕上一日最熱的時辰。
林玉軒掙紮地張開眼瞼,入眼疲憊,微微出神。
啊。昨晚似乎做出了很瘋狂的舉動呢。完全沒了往日作風。怎地碰上了個沈靜攸,就能顛覆過去種種?還是這才是骨子裏的自己?稍一抬手,便已望見窗邊倚坐的男子,神情寂寥。光從側麵而入,照映在臉上,透出一種遺世獨立的風骨,仿佛隨時可能迎風而去。
男子察覺他的醒來,回頭而望,四目相接,無言以對。
撐起軟弱無力的身子,股間隱隱作痛,手下無力,彎曲了手肘,衣襟沿肩膀滑落,長發隨意散開,不用看也知道此時的自己百般撩人。頭撇至一旁,臉頰微紅,甚為尷尬。
“靜攸。”開口聲音微啞,喉間幹疼。
沈靜攸取過放涼的溫水,遞自玉軒唇邊,讓他慢慢飲下。
“身體可有不適?”
林玉軒搖頭,不知從何而語。
沉默片刻,沈靜攸率先開口,“玉軒,我可能要回帝都了。”語氣平淡,眼瞼低垂,意圖掩蓋心中所想。
飲水的動作微微一頓,並沒有更多表示,慢慢地吞咽不多的清水,似在思量,“什麼時候走?”最終,開口。
“馬上。”沈靜攸獨自在外遊曆慣了,行李不多,稍一整理便能即刻上路。
“難道不能多停留一刻?”微訝地睜大雙眼,察覺到自己的失言,落寞而道:“罷了,終究一別,早晚都是一樣。”吃力抓住充滿力道的大手,心下擔憂,“帝王對你心存疑慮,回去必定凶險無疑。”
沈靜攸沉默地抽出手,不做言語。
“如此,你還要回去?”
“玉軒。”頓了頓,“我們就此別過,不複相見。”
“嗯?”林玉軒眨眨清澈的眸子,似是身在夢中。
“我們不合適。”
這回,林玉軒算是聽懂了,這便是要分道揚鑣,相逢陌路了麼?那麼,昨夜纏綿隻能算是荒唐無比?“你把我當什麼?把我們之間的感情又當做什麼?”心下憤怒,不自覺間把心裏所想怒吼出來。
“我們之間,從無感情。”將那眼中深沉的痛苦看入眼內,記在腦中,冷淡開口。冰冷的語調,在傷透對方心靈的同時也刺痛著自己。但是,無法回頭,許多事情,沒有如果。隻能選擇自己認為最好的道路,現在,還不是時候。
“嗬嗬。。。。”林玉軒在為自己這短暫的時日感到悲哀。自己的付出就這麼一文不值?“是麼?”
“抱歉。”沈靜攸轉身欲走。
“靜攸,我們之間不會輕易結束。”林玉軒也算了解眼前之人,別看他總是不拘小節,其實對很多事最放不下,甚至可以說是刻板固執。既然他已經決定的事,怕是不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了。不管我們之間是否有情,這段糾纏都將伴隨終身。縱使不願,隻怕有心無力。
費盡全身力氣,彎下腰,從軟靴中取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匕首,寒光閃爍,煞氣冷冽,正是母親那日所贈。在沈靜攸震驚的神色中,一把抓起身後長發,揮匕而落。一下,一下,沒有猶豫,更不給人阻止的機會,直到發絲盡斷,情難再續。
“你我之間,就如此發。”抬頭,稍後深望一眼,“這下,九王爺可該滿意了?”
伸出的手收回,緊握成拳,複又鬆開。如絲的長發胡亂地散落在地,沒了依靠,終歸塵土。細碎短發隻及肩側,卻意外地襯得那原本俊美的臉龐明朗起來,期間還帶有稍許的英氣,男子風範逐漸凸顯出來。或許,這樣更適合他,不用被誤認為女子,可以瀟灑地立於天地之中。
“你這又是何苦。”沈靜攸最後記下了這傾世之容,背挎行李,傲然離去。
門在背後關閉,“叮”的一聲,匕首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宛若耳邊。揚起頭,厚實的屋簷壓得人喘不過氣,狠狠地閉上雙眼,片刻睜開,眼中再無波瀾,平靜而深沉,鳳眼魅惑,劍眉微沉,掩蓋一切情緒。
路過門口,遇到麵帶疑惑的安小三,目不斜視,平淡而道:“去百倚山莊找人來帶林少爺回去。”跨馬遠去,馬蹄濺起塵灰,以內力傳聲,聲聲震耳:“保重自己。”也不知是說給安小三,還是說給自己,亦或是那樓上之人。
安小三不敢怠慢,這位公子的感覺與往日略有不同,卻不是他這個年齡所能明白的。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似乎沒有任何不妥。好在今日客人不多,許是懼怕昨日公子威勢。
隨手準備了些吃食放於桌上,供路過之人食用。帶著幾日的幹糧出發,茶館沒有自己的馬匹,一般生活用度都是老板派人送來,此刻隻得徒步而行。好在安小三從小在山間長大,腳力甚好,又熟知地形,不過兩天功夫,便已到達百倚山莊。
雖不是第一次來,但總覺得心下戚戚然,這樣的地方跟自己那是格格不入。
今日莊內人影甚少,稍一打聽,方才知曉,原來莊中主人昨日帶著部分家丁離莊而去。
這可怎麼辦?
正在安小三發愁之際,遠處荷塘邊上紅衣隱現,安小三顧不得許多,拔腿而去。
季子淮和紅豔站在荷塘邊,看荷花掉落,獨留一個個蓮蓬浣碧生輝。塘水微幹,荷葉萎黃。水中魚兒清晰可見,偶有蓮藕隱現泥間。
“小三?你怎麼來了?”季子淮轉頭便看到氣喘噓噓的安小三。
“季少爺?”季子淮一身藍衣,折扇插於腰間,上手負背而立,瀟灑依舊,旁邊是那不可忽略的豔紅,銀色麵具突兀異常,“老板?”
“小三,來得正好。”紅豔難得正緊一會,“我過些日子要去趟燕嶺山脈,若我三月未歸,你便帶上值錢的東西,另尋他處。茶館物資,自會有人定期送去。”
“老板,您不要我了麼?”安小三滿眼淚水。
“怎麼會?我的小三最是乖巧了。”紅豔大笑地揉著少年的頭,“喲~這哭得跟個姑娘似的,你老板我不是還沒走呢?小小燕嶺還奈何不了我。”說得那是豪氣衝天。
“小三等您回來。”安小三眼神堅定。紅豔笑而不語。
“喂!你到底來幹嘛的?”不爽被忽略的季子淮喚回出神的安小三。
“啊?”想起到此處的正事,安小三焦急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天前有一夥人馬帶刀帶棍的在茶館歇息,調戲了林家少爺。後來一位氣質高貴的公子打跑了他們,救了少爺,我看他們也是熟識,便無理會。”安小三皺眉不解,“可是第二天早少,那公子獨自離開,卻叫我來這裏找人帶回林家少爺。”聲音突然變小,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所以我就來了。”
聽後,季子淮和紅豔對望一眼,微一點頭,決定立下。
“我立馬回紅香樓,此事疑點頗多,待查明之後,咱們再做定奪。”說完,紅影一閃,已在數步之遙,片刻之間,消失視野之外。
“小三,我們現在馬上回茶館。”拉過出神的安小三,季子淮隨手牽過上好駿馬,將安小三摟入懷中,飛奔遠去。
看著沈靜攸毫不猶豫地轉身,連頭也不曾回過。木門遮掩了筆挺的背影,手中一滑,匕首落地,“叮”的一聲,清亮刺耳。心中痛苦,又起能有言語述說。即使隱約知道,他的離去一定有難言之隱,卻不想他不願與自己分擔,寧可如此訣別。
帝王的疑慮,最終會引至殺身之禍。我並不是不諳世事的人,你又何須獨自承擔?
林玉軒凝視地上柔潤的發絲,匕首在旁,心不在焉。窗外之事,充耳不聞。
兩行清淚無聲劃過,滴落發間。
疲倦上湧,眼瞼閉合,倒至塌上,無暇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