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紫霞披冠他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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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未至,離別在即,方倒此時,才知不舍。
林玉軒從馬棚牽來駿馬“黑耀”,交付韁繩,親自整理馬上稀少的行李,動作略顯生澀,卻是載滿關心。凝視片刻,薄唇輕啟,溫潤柔和:“一路小心。”順手幫他理了理頸間碎發,感受淡淡溫馨。
怕再耽擱下去,自己會不舍離去,隻想帶著眼前之人,走遍天涯海角。
深深擁抱,在額間印下一吻,沈靜攸翻身跨馬,傲然而坐,神情張揚,自信散發,“相信我,一定平安歸來。”雙腳夾擊馬腹,駿馬嘶鳴,狂奔而去。
林玉軒靜靜地站在山莊門前,待背影遠去,也不願回首,直至日光初照,霧氣盡散,方才轉身。
輕輕叩敲正廳房門,推門而入,例行每日請安。
林坤端坐茶機一旁,手捧賬本,神色淡然,道:“知道錯了?”抬眼瞥見林玉軒微微點頭,便問:“錯在何處?”
“男子之情,為世難容。”低垂眼瞼,掩蓋其中情緒。
“哼,沒想到柳芳那女人還挺有用的。”林坤輕聲低喃,入耳甚微,雖不清晰,卻大致明白。
林玉軒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尖掐如肉中,引起絲絲疼痛,方能壓下滿心憤恨。不願母親遭此輕薄,然而過往之事,無從入手。恩怨易結,卻難化解。
“既然知錯,便是再好不過。”林坤審視手中賬本,半響而道:“軒兒已經年過二十,是該成家立業的時候了。”將賬本放下,目光直視林玉軒,“明日我會叫人把部分賬目送至你那,給我好好研究,這林家產業終究要交予給你,別給我整什麼花樣。”
鬆開手指,神色淡然,該來的總歸逃不掉。母親話語時常浮現耳邊,如果自己的努力能換來母親的自由,也未嚐不可。
抬首對望,目光堅定,聲音沉穩,“父親,我不會讓你失望。”
林坤驚訝,深知兒子向來言出必行,不輕易承諾,多次出言試探,都未能打動分毫。這一刻,眼前站著的已然不是自己熟悉的兒子。究竟是因為什麼,使他這般堅定不移?
然而下一刻,驚訝之情轉為滿腔怒火,胸口起伏,卻也無可奈何,隻得眼睜睜地看林玉軒瀟灑轉身,踏門而出。清冷聲音傳來,毫無商量餘地,“不過,繼承家業可以,日後我的婚姻大事必須由我自己做主。”似乎在還未察覺的時候,豐滿了自己的羽翼,不再任人擺布。
緊握手中賬本,狠狠甩到牆邊,門外管家緊張而入。
深深呼吸,平複胸中憤怒,“一會你親自把酈城內各大當鋪資料和賬本給他拿去,並且告訴他,讓他抽出時間把玉曉的婚禮布置妥當。”
“是。”老管家躬身而退,臨退之前還不忘稟報莊中之事,“九王爺天未亮就已離開。”
獨留林坤一人,滿目陰霾。
回到偏僻的獨住小屋,屋門輕合,還未入門,便已聽到閑暇對話。輕歎一聲,門從內被打開,見怪不怪,抬腳邁入。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徑自走到內屋翻找,取出一套完整的茶具,屋外炭火煮水,已然翻滾,明顯煮了一段時間。將茶具擺放整齊,沸水洗杯,放入茶葉。一澆洗茶,二澆衝茶,杯蓋輕撥,鼻尖細聞,待一切準備就緒,雙手奉上。“等了很長時間?”
季子淮咧嘴接過茶杯,入手微燙,小心抿了一口,置於桌上。“不管喝幾次,還是軒兒的茶最好,這是上好的毛尖呢。”
蕭隱接過茶杯直接放在桌旁,杯蓋打開,熱氣盡散。季子淮看著連連搖頭,“蕭隱這木頭,就是這般怕燙,等茶涼了,韻味就少了一半。”
林玉軒對此早已知曉,並不在意。“若說茶道,還是子淮頗有心得。”
“玉軒。”蕭隱淡淡開口,“最近可有不適?”
悠然一笑,道:“多虧了蕭大哥,現在身體好了許多,就是異常怕冷。”隨即將手伸到蕭隱麵前。
三指把脈,沉默不語,眉頭緊鎖,指尖下按,“這些日子過得不好?怎的這麼虛弱,使得寒氣入體?”不過一會,大為驚訝,“有誰給你輸過內力?”
聞言,林玉軒微微低頭,不知該如何說起。
“是沈靜攸吧?”季子淮大膽猜測,看林玉軒震驚抬頭,便知八九不離十,“我們三天前剛到,趕上林伯父發火,那陣勢,真是少見啊。”季子淮咂咂嘴,似在回味,“竟然氣得要將玉曉嫁給沈靜攸,而你又正巧被禁足,我就猜想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玉曉嫁給沈靜攸?怎麼可能嗬……”父親竟如此想要拆散我們麼?也是,在他眼裏,沒有什麼比榮華富貴更為重要吧?自然是不能讓我做出有辱顏麵之事。
蕭隱輕輕一咳,季子淮微愣,自知失言,折扇敲頭,“後來,林伯父同意把玉曉嫁給蕭隱了,那急得像趕驢子上轎似的。”蕭隱再次輕咳,季子淮尷尬轉頭,拿過茶杯一口灌下,還未涼透的茶水入喉生疼,難以下咽,季子淮難受地躬身大咳。
“活該。”蕭隱這才端起放涼的茶慢慢品嚐。
“你……咳咳,咳……你給我等著!”
對於兩位好友之間的相處模式,林玉軒深感無奈,輕拍季子淮後背,以幫他順氣,“婚期定下沒有?”
“按照伯父的意思,過幾日下了聘禮,估計很快就能成禮了。”蕭隱淡然。
談話之間,門聲輕響,三人對望一眼,林玉軒起身開門。
莊園管家帶著下人抬了兩個半人高的箱子進來,在眾人不解的情況下,開口解釋:“少爺,這是老爺吩咐的各大當鋪的經營資料和賬本,從成立到現在所有的都在裏麵。”
看到蕭隱也在此處,便到:“蕭侍郎也要早做準備了,一切婚禮事宜都交給少爺去辦了。”彙報完畢,帶人離去。
林玉軒歎氣不已,眉頭輕皺,自己似乎攬了一個天大的麻煩,看著兩大箱的賬本,前途甚憂啊。
“軒兒,我留下幫你吧。”季子淮看出好友的為難,了解他的性子,一直隨性而安,次番接下重任,定有因由,“好歹我家族也是生意世家,對這些東西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多謝。”
蕭隱尋紙寫下兩幅藥方,放置桌前,“玉軒,你的身體不宜勉強,這裏有兩副藥,一副你去城裏找人做成藥丸,隨身攜帶,體虛之時服用。另一副是固本培元,溫補腎陽的藥,一日一劑,早晚煎服,服藥期間切記動情。”
林玉軒全部記下,留了他們吃過晚飯,三人一起親自下廚,各顯身手,茶餘飯後,季子淮和蕭隱又開始了往日吵鬧,林玉軒撫琴而坐,對影成三人。
往後的日子異常繁忙,蕭隱趕回京都,聘禮已下。季子淮與林玉軒同吃同住,每日俯首案機之上,算盤不歇,翻閱賬本,若有不明,悉數教導。
由於婚禮事宜,原本偏僻安靜的小屋頓時人聲繁雜,不時會有下人詢問,異常混亂。
林玉軒揉揉微脹的額頭,起身而立,放鬆疲憊的身軀,季子淮從內屋出來,手中拿著簡易披風,為林玉軒披上,“熬了一夜,出去透透空氣,清晨天涼,別凍著了。”
兩人並肩而走,日光隱現,天際微白;秋風蕭瑟,落葉紛飛,不知不覺,數月已過,夏日既過,已然立秋。盛夏繁茂的果園開始顯得寂寥,遍地落葉,更添秋日風采。
“再過兩日,就是良辰吉時,請帖也已送出,如今難能偷閑。”林玉軒望著滿目蕭條的荔枝園,心下黯然。每到這個時節,就鮮少有人問津,孰不知唯有如今打理,來年才能結滿佳果。
“啊~真是累死了,幸好家裏還有哥哥,不然我可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季子淮伸展著身體,滿嘴抱怨。
林玉軒輕笑,神情放鬆,疲憊盡消,“子淮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改它做甚,難道非要像世人一般勞碌奔走不可?”
“非也,我就欣賞你這隨意的性子。”林玉軒從門側取下兩把碩大的剪刀,丟了一把給季子淮,道:“既然閑來無事,不如隨我去院內勞作吧。”
“軒兒所邀,怎能不去?”
相視而笑,朝陽正濃。兩人進入院中,腳踩滿地落葉,頭頂青天白雲,舉手之間,多餘無用的枝葉樹杈紛紛而落,修剪過後的果樹,靜靜等待冬日降臨,期盼來年再迎碩果。
一別數月,滿心期盼,酈城事宜臨近尾聲,心心想念,隻有玉軒。
小橋流水,遍布酈城,各類酒樓作坊,臨水而建。樓宇台閣,各具特色,才子佳人,對酒長歌。
近來幾日,酈城熱鬧非凡,不少富甲商人出沒商行,言語之間,似有喜事。
沈靜攸尋得熱鬧酒樓,倚窗而坐,入目之所,富饒繁華,人聲鼎沸,吵鬧不已,小道消息,盡在其中。耐著性子收集有關情報,這些日子已將酈城踏遍,隻剩南麵那座宛若迷宮的連綿山脈,精致地圖也已完善,確切據點,十處有餘。
“你們聽說了麼,林家大小姐要成親了。”三兩富家子弟結伴而行,落座此處。
“當然知道,我家還收到請帖,正準備前往。”
突聞此訊,沈靜攸渾身一顫,怎麼可能?臨行之前,那濃濃的依戀,分明無假,短短數月,就已變化如此之大?我不相信,玉軒不是那樣的人。
抓過談話的其中一人,滿目煞氣,“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被抓之人慌張不已,不知何處得罪眼前之人,“我這還有林坤發來的請帖。”趕忙從懷中摸出大紅金邊的請帖,分明寫著:小女大喜,誠邀各位前來。後麵一堆稀疏小字,沈靜攸也懶得再看,隻覺心中冰冷刺骨,盛過寒秋。
甩開眼前的人,衝出酒樓,跨上駿馬,飛奔而去。
大婚當日,賓客滿堂,紅幔輕掛,喜氣盈盈。
林玉曉大早就起身梳妝,紫霞鳳冠,紅衣繁複,清妝淡抹,喜上眉梢。
“小姐今日最是漂亮。”身後的丫鬟為她整理最後儀容,繡有牡丹金鳳的蓋頭披下,擋住佳人容顏。輕扶丫鬟之手,目光望地,步履輕盈,小心翼翼。
蕭隱身穿新郎喜服,滿麵春光,遊走於賓客之間,林坤依舊上座,目帶慈光,心中暢快,如此一來,自可斷了九王念頭。各式賀禮,盡數收至裏屋,酒食滿桌,隻等待新娘到來,吉時禮成。
季子淮獨坐僻靜角落看這滿室浮華,眼中沒有一絲溫度。今日一早,林坤就派人把軒兒支走,讓他去酈城辦事,不知這老狐狸又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夕陽將落之時,新娘進門,吉時已到。林玉曉在喜娘的帶領下跨過火盆,走到蕭隱麵前,玉手微伸,放入寬大手掌。
“一拜天地!”隨著一聲高喊,新人麵朝門口,俯身而拜。
“二拜高堂!”轉身,跪拜林坤,即使女兒成婚,深居幽閣的母親也沒能來參加。
“夫妻對拜!”最後一拜,禮成。兩人麵對而跪,俯身而下,滿堂賓客,掌聲不斷。
突然,門戶大開,淩厲的掌風打亂了人群,林玉曉和蕭隱分別倒向兩邊,最後一拜,沒能成功。
沈靜攸靜立門前,夕陽餘光從他身後透過,滿室紅燭,燈火通明,所有賓客,均無反應過來。林坤看到來人,心中憤恨,然而對上沈靜攸充滿煞氣,冰冷無溫的眼神,頓時憤恨全消,隻餘驚懼。
沈靜攸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新娘麵前,抓起她的小臂,就往外帶,下手之狠,沒有一絲愛憐。林玉曉掙紮不斷,每掙紮一分,握在小臂上的大手就更用力一分。
“你幹什麼!放開我!”
聲音清亮,不似林玉軒的溫潤柔和。
蕭隱回過神來,不顧胸口疼痛,翻掌而上,意圖解救心上之人。沈靜攸眼神更深,單手以對,招招致命,不留餘地。不消片刻,蕭隱後力不足,險險避開一掌,腳下微踉,眼看掌風拂過,竟已無力躲避,難道真要命喪於此?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折扇橫空而出,開合之間,擋下淩厲掌風。季子淮橫檔兩人中間,為蕭隱爭取短暫的喘息,目光對視,氣勢不藏。
林玉曉還在盡力掙紮,惹得沈靜攸更加不爽,難道我們之間竟無半點真情?你就這麼躲避我麼?
一直注意對方動向的季子淮,看出沈靜攸略微的猶豫,趁其鬆懈之際,迅速出手,折扇一開一合,一勾一挑,盡數打在他抓著玉曉的手上。手上力道盡失,林玉曉趁機逃脫,跑到蕭隱身側,顧不得旁人眼光,掀掉蓋頭,細細檢查蕭隱傷勢,為其擦去額間細汗。
林玉曉和林玉軒本就身形相似,不細細辨認,極難認出。
看到此景,沈靜攸身心俱涼,絲絲疼痛從心口處蔓延。剛要抬腳向前,季子淮更先一步,擋於身前。“讓開。”語氣間是深深的不耐,指骨緊握,嘎嘎作響。內力外放,霸氣衝天,強硬的氣勢,使在場之人無不驚歎,更有甚者,無內力庇護,氣息翻騰,口吐鮮血。
季子淮離得最近,感受到強烈的衝擊,不得已隻得內力全開,柔韌的氣息同樣氣勢外現,折扇橫於胸前,下盤發力,橫掃而過,逼得沈靜攸後退。
“破壞別人幸福是可恥的行為。”不同與往日的嬉笑怒罵,此刻的季子淮神情嚴肅,眼神冷冽。
“我說,讓開。”沉靜攸已經忍耐到極限,抽出腰間竹蕭發力向前。
兩人內力勢均力敵,招式卻是一剛一柔,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林玉曉想扶蕭隱至內室休息,被沈靜攸察覺,狠一發力,竹蕭直指蕭隱胸口,見此狀況,季子淮無法與之纏鬥,立馬轉身,護住蕭隱。
“呀!”趁此之際,沈靜攸一把抓起林玉曉,運起輕功遠離人群。
季子淮無奈,收起折扇,扶起蕭隱,絲絲內力傳入,助他調理內傷。一場打鬥下來,滿屋狼藉,眾人漸漸回神,告別而去。林坤緊盯著門口,不知所想。
“咳……玉曉……”
“放心,她一會就該回來了。”季子淮絲毫不在意,嘴角噙笑,又恢複了往日常態,“沒想到那個家夥還挺厲害的。”不但功夫不差,觀察也不差,竟然能抓到我的死穴,唉,蕭隱啊蕭隱,這輩子,我算是敗在你手上了。
果然,不消一會,林玉曉便隻身回來,雖然衣衫微亂,鳳冠掉落,卻並沒有其他損傷,隻是神情稍顯怪異,倒無大礙。蕭隱看到玉曉歸來,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閉目睡去。
然而,卻再也沒見到沈靜攸的身影。季子淮皺眉,將蕭隱交還給林玉曉,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