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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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寬衣,熏香都是有琬琰一手包辦的。
雪飛卿滑入水中,水包裹著她白皙嫩滑的肌膚,如玉雕琢而成的手指輕輕地撥動著漂浮在水上的梨花花瓣,琬琰則是在一旁替她擦洗著身子:“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會讓蕭楚然跟著我?”
琬琰一笑,絞著濕漉漉的毛巾:“公主怎麼做一定是有公主的原因。”
是有原因,雪飛卿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而且還是很自私的原因呢?因為,蕭楚然有著一雙和南楚相似的眼睛。
這麼多年了,她在戰場就是為了找那一抹讓她熟悉的背影,她希望有這個一個人哪怕隻擁有南楚的一部分也好,也足以讓她懷念。
可惜,他怎麼也沒有找到過。
雪飛卿換上一件黑色的朝服,上麵用金線繡著九個尾羽的鳳凰,隻有皇後用十二尾羽的,太後用十八尾羽。
九尾羽是公主中最高位的象征。
天朝的公主就隻有雪飛卿才有資格穿著她。
琅玕也是沐浴過後隨著雪飛卿上朝。
自從雪飛卿的母親瑾貴妃死後,除非上朝和一些禮節或是離帝召見,否則她不會踏進宮中半步。因為那裏是她夢碎的地方,而打破那個夢境的人便是她的生身父親,大離帝國最高的統治者——雪楓白。
他高高地坐在金鑾殿的金座上,麵目含笑,像是一個慈祥的父親。
她在金座之下,仰視著他,蓮步輕移,步步生風,她俯首,光潔的額頭處在冰涼的大理石板上,聲音帶有一絲甘甜如同一個少女一般:“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呀,好孩子。快起來。”王座上的人,鬢角已有了幾縷白發,但是依然精神矍鑠,自有天子的威儀。他此時就像個慈愛的父親,親自走下來扶起自己疼愛的女兒。
雪飛卿笑了,可笑意是虛假的。
早在十四年前,就是她眼前這個笑得和藹的父親毀了她所有的天真。從那以後,她對他的笑意從來沒有真實過。
“朕的七夜瘦了好多。”雪楓白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有些消瘦的側臉,“西北那邊的日子不好過吧。”
“那裏有戈壁荒漠,也有雪域高山。”雪飛卿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說起來,那裏的水果好過帝都太多了,就是食物都是些野味不如宮裏的精致,不過吃著吃著就習慣了。聽說太監們說,父皇最近被腿疾所擾,父皇可曾好些?”
“都是些老毛病了。那些下人沒事啐嘴。”雪楓白冷哼了一聲。
雪飛卿一笑,頗有一點小女兒撒嬌的意味:“他們要是不多嘴,我怎麼知道父皇犯了腿疾呢?女兒也是關心父皇啊。”
“朕的七夜最乖了。”
雪飛卿一笑,你的七夜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現在活著的是雪飛卿,九命神將的雪飛卿。無情最是帝王家,父皇,也許你從不知曉,從我上戰場的那一刻到十二年的來的步步為營,我從未向此刻這麼強烈的覺得,我是你的女兒,我是帝王家的七夜公主,和你一樣是一個無情絕意之人。
雪飛卿從皇宮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她騎著馬飛奔。每一次從皇宮回來,她的心情都是不好的。因為她又演了一場戲,一場父慈女孝的戲碼。她又離曾經的雪七夜遠了一步。
曾經的雪七夜是無憂無慮,聰明活潑,她從來不屑偽裝自己。
可現在的雪飛卿呢,她步步為營,可以和自己最恨的人談笑風生不露出半分的不快。她做了以前雪七夜最不屑做的事。
南楚啊南楚,若是你還在,見到如今的我,你怕是也認不出來了吧。
你曾經答應過在我十四歲那一年來娶我,可而今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你又在哪兒呢?
琅玕一直緊追著雪飛卿,公主的黑袍融入夜色,和夜融為一體。讓琅玕覺得有些不安。他今年二十二歲,年紀是玉司使中最大的一個。最小的玲瓏不過十四歲。自從十二年前,公主在戰場上救他回來,他便投入到玉司使之中。對於他而言,公主即使他的主子,又是他的恩人。
雪飛卿一路狂奔回到了公主府。風揚起了她的長發,她從不挽簪,隻是學著男子一樣束發戴冠。
“琬琰,你去酒來。本宮要喝酒。”
從來沒有人敢違背雪飛卿的命令,尤其是玉司使。
琬琰囁嚅,和琅玕對視了一眼,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說的去拿酒了。
花園上,石亭中。
桌上放了三四個棕紅色的酒瓶,三四個白瓷杯。
雪飛卿一杯一杯地喝,她喝得很急,喝得很快。時不時的用手拭去嘴角殘留的酒漬。不久她那張蒼白的臉上就浮現了淡淡的紅暈。她伸手向天,露出半截羊脂般的手臂,嘴角帶著一絲慘淡地笑意:“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既然獨飲傷身,若是公主賞臉,蕭某願意陪公主共酌。”
雪飛卿抬頭,眯了眯眼睛。
白衣烏發,嘴角含笑,麵如冠玉,唇如朱砂,在月下宛若仙人。或許隻有蕭楚然有這麼一種靜謐的魅力,讓人總想到仙風道骨四個字。
“坐吧。”雪飛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有酌了兩杯酒遞給蕭楚然一杯,“定是玲瓏那孩子找你來的吧。”
蕭楚然一愣,笑道:“公主怎麼得知?”
雪飛卿嘴角一彎,又飲了一杯酒:“本宮給他取名玲瓏,自然知道他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他今年剛滿十四,是玉司使裏頭最小的。但也是最聰慧和細心的一個。他學什麼都很快,也比別人用功。他是個很好的孩子。每當本宮心情不好,不喜歡他們來打擾我。否則本宮會發脾氣的。本宮已經下令讓他們不要打擾,他們自然是不敢違抗的。但是玲瓏總是會偷偷地擔心。本宮記得我撿到玲瓏的時候,他才隻有兩歲,因為戰爭他在雪地裏險些凍死。本宮的玉司使縱使怎麼揚名立萬,卻也都是些苦命的孩子。”
蕭楚然細細地品茗著這壇上好的玉龍酒:“公主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的事?”
“本宮今日進宮才知曉,父皇還是對本宮這般不放心呐。”雪飛卿冷笑,“今日,他問及我的婚事。雖然我有已故太皇太後的懿旨,許諾婚嫁自定。但若是此事與父皇糾纏怕是會讓他起了殺心。”
蕭楚然蹙眉,看了雪飛卿一眼:“皇家女子都有點守宮砂,假成親騙不了皇上。”
“不錯。”雪飛卿點頭,看著瓷杯裏淺褐色的酒,嘴角一揚,“先生說要做本宮的謀士,那麼,本宮也懶得去找其他人了。反正對本宮而言,嫁給誰都一樣。不如將嫁娶一事的利益擴張到最大化。”
蕭楚然一愣,神情有些複雜地看了雪飛卿一眼,半晌,他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冷靜的吐出三個字:“敬、受、命。”
他們依舊在對酌,當他們把酒喝光的時候,雪飛卿也醉了。
蕭楚然扶著顫顫巍巍地她,她雙目盈水,雙頰緋紅,她抓著蕭楚然的肩晃著他:“南楚,我、我要嫁給別、別人了。”
“南楚,你、你這個、混蛋,不守信用的混蛋。”她一手撐著石桌,一手指著蕭楚然,紅唇微抿,“你說、說過等我、十四歲那一年,你會、會來娶、娶我的。可是、我、現在都二十四歲了,你在哪兒?你、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她的頭向後一揚,身子便軟軟地落下,蕭楚然連忙接住她,臉上具是複雜的神色,他輕聲地喃喃自語。
懷裏的人動了動,依舊沉沉地睡去。
他將她抱回她的房間,那裏的琬琰在等著她。
“公主交給你了,她喝多了。在下也該休息了。”蕭楚然微笑地告辭。琬琰接過雪飛卿,有禮地道了一聲謝,服侍雪飛卿安寢。
第二日,雪飛卿拿著懿旨準備上朝。臨走前她看了蕭楚然一眼:“你若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蕭楚然搖了搖頭:“在下絕不後悔。”
“那好。”
永康十年,七夜公主請旨下嫁試劍山莊莊主天下第一佐王之才——蕭楚然。婚期定在離帝大壽後三個月——十月初九那一天。聖上龍心大悅賜七夜公主寧國公主的封號。
這一道聖旨一下,舉國震驚。
七夜公主今年二十有四。遲遲未嫁。本以為這個最得寵的公主回家給嫁給一個權貴公子。卻不料嫁給了一個江湖中人,而且還是天下第一佐王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