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隸啞然，“我怎麼就不是他了？”他的語調帶著秦隸原本痞氣和無奈，就這麼苦澀地笑著，慢慢半蹲在他的麵前，問，輕聲細語，目光直入人心，“我怎麼不是他？”
    六殊與他對視的眼裏還有些來不及掩藏的驚訝和慌亂。見及此，秦隸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無視他驟然間無比僵硬的身軀。
    “等我。”
    六殊看著慢慢倒向自己的身體，臉上無喜無悲，像是一下子不知道如何，隻是他的手臂卻已經將他接住，緊靠著他的身軀帶著和他全然不同的溫度，暖和的。
    慢慢收緊雙臂，慢慢抱著他從椅上滑落，半跪在地，將自己靠在秦隸身上，六殊突然眨了眨眼睛，又有些不適的又接著眨了幾下。
    “秦……隸……”
    一字一字，清晰的，卻沒有帶上感情，仿佛不過是，對他毫無意義的兩個字，卻那麼清晰。
    這時，六殊才像是突然有了反應。
    近一個月來的壓抑，焦躁，後悔，突然在他毫無防備是逆襲了他。
    十幾日，從邊緣小鎮趕來，就是自己心頭越來越不安地感覺，幾乎就沒有休息，仿佛隻要錯過了一瞬，那麼便是自己此生都難以彌補的遺憾。但是，當他看到這個他曾經住過的秦府，不過一息時間，瞬間在他的麵前土崩瓦解，蕩然無存。而，那個，他曾經熟悉的人卻如同一個陌生人一般，站在大陣中央，嫣紅的血液從他臉頰上滑落，眼裏是他從未見過的嗜殺殘虐，就像是，隻要是擋在他麵前，定會屍骨無存一般。
    他一下子無措了，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姓秦名隸的人，從來，就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可以無賴，可以溫柔，可以警惕，可以……但就是不應該是那種神色。
    六殊他其實，不太在乎自己受傷，經脈受損的事，隻是不願意看到那夜之後，像是變了一個人的秦隸，明明是同一個身軀，同一張臉，同樣的笑容，同樣的細心，卻不是同一個人。
    六殊抱著他，等到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六殊才將他扶起。
    大概是跪得久了，起來時踉蹌了一下，拉著秦隸的手卻更加的收緊了些，緊抿的唇，顯示出他的不愉。
    回到房中時，秦隸房中的燈火早就點起。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隻是今天特地換了一支水沉香，香味偏淺淡，所以一時依舊難以完全掩去龍涎香的味道。
    綠腰已經將洗漱用具都備妥，六殊愣愣地看著泛著水汽的臉盆，拿了毛巾沾了水，給秦隸稍稍打理了一下，便一直坐在床邊，沒有動作。
    隱沒在暗處的人看著他，依舊本分謹慎，沒有半分逾越。
    隻是六殊忽然的側首，看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讓人不禁心中一凜。
    隨即，六殊起身，他俯視著秦隸，看著這個人難得的一副眉頭緊皺的樣子，默默地咬了咬唇。
    他的一個等字，不可否認的讓他心頭一顫，怎麼辦，的的確確的讓他心有所動。隻是，值不值得，六殊一如以往的不知，秦隸是否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值得的。
    轉身離開的背影，沒有落寞和無奈，察覺到暗處的人對於他的警惕，六殊的手底一劃，隨手而出的柳葉小刀破風而去。
    他的意義不過是一個善意的小提醒罷了，就算他是經脈受損，也不是任人監視，而不會放抗的。
    在船舷上一點，淩空而起，翩然如蝶一般，在水上輕點，浮光掠影，隻是匆匆映出了他的白色照影。
    近渡口時，六殊在空中一個旋身，在船上順手拿過的亮紅色紙傘打開，竟如同一朵映日紅蓮一般，站穩在渡口的濕潤的石板上。一個回首，看了一眼不遠處卻也已經迷蒙的船舫，轉入了人群之中。
    船上，房中，暗處的人看著在六殊離船時，倏然睜眼，製止了他們行動的人，退回了自己的本職上。
    秦隸閉著眼，仰麵躺倒在床上，腦海中，空空如寂。自嘲的笑意裏混雜著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