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殊看過很多暴露過的同類，下場，都是慘烈。死了，或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又或者，成了活死人。他不想死，不然他也不會到這個沙漠中來。
    他不確定秦隸的身份，就像秦隸也確定不了他。這一路來真真假假的話，他能分辨出話語、語氣中微妙的差別，卻理解不了意思。
    抬眼望去，入目隻有一片黃沙，隻要沿著秦隸所指過的方向，便可出去，不，也許也出不去。但不知為何，六殊就是沿著這個方向走了下去，連他都不知道為何。
    秦隸看著風揚起他的風巾，笑意充斥在他臉上，卻沒有到他的眼裏，隻是外人看不清，他自己也不想分清，便就一直這樣笑著。
    “恩人哪，等等我呀，你走了，我找誰和我患難與共呀？”
    六殊不敢背對著他，在他出現前，就轉身看著他。就像是在他恢複後，他再沒有讓他近過身。隻是看他出手一次，六殊便知曉這個人武功與他一樣，卻比他更加的危險。
    六殊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眼底像是恢複到最初的一片死寂和冰寒。
    秦隸卻像未有所感，放任著感覺，在他接近時，一點點感到滲人。
    不過幾步的距離，秦隸抬頭，看著他眯了眼，往後一縱，腳尖輕點，而六殊已經飛撲而來，攜著還帶著血腥味的刀刃劈向他，劍勢淩厲。
    這是秦隸恢複後，他和他之間最為公平的一場對決。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兩人手下就已近百招，你進我退，鬥得不相上下，金鐵交接，都震得兩人手臂有些發麻。
    秦隸看著幾次他故意露出破綻，六殊都沒有下殺手，漸漸地撤了功力，對著他來不及收回的橫刺，反而應身而上，尖利的刀刃刺透他的左胸，順著刀劍而下的血液滴進黃沙，秦隸笑著握著六殊的手，一手撫上他的臉，看著他的眼，“你……可不能讓我死了。”說罷，便倒進他的懷中。意識模糊前，秦隸自嘲的笑了笑，“真是下血本了。”
    六殊不可置信地看著倒在他懷裏的人，臉頰上還有他殘留的溫度。許久才反應過來，抱著他向一間客棧飛馳而去。
    客棧潔淨如從未發生過殺戮事件一般。
    溫文的男子依舊坐在櫃台後，隻是灰衣的夥計和司徒正在對弈，看著六殊抱著秦隸闖進，司徒也隻是笑了笑，想從他手上接過秦隸，卻被六殊不自覺地避開了。
    司徒寰天領著他進了後屋，華業才施施然的跟了上去，淺淡的聲音響起，“石頭，去燒盆水來。”
    灰衣的夥計躬身退下，“是。”
    六殊坐在屋頂上，也不知在想什麼。司徒提了壺就走到他的身邊，晃了晃酒壺，“來一口？”
    六殊抬頭看著他，默默地搖了搖頭，似是怕他誤會，竟開始啞聲說道，“我不會。”
    司徒挑了眉，“看你一直不說話，原以為你是啞巴，沒想到是太久沒有說話。”
    六殊點了頭算是回答。
    張了張口卻還是沒有問出他想知道的問題。司徒坐到他的身邊，對著圓月，猛地灌下一口，才幽幽的說道，“他沒事，禍害是要遺千年的。倒是你，我還挺好奇，你竟然還會回到這裏。”
    六殊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不說話。
    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為何就會回到此地，為何要被他本就善變的眼所欺騙。他不止一次犯下這種錯誤，呆在已經暴露的地方，將自己置身於危地。綠洲是一次，這裏又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