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三章雨林
    第二天，天方晴朗，沃旺便喚醒曼兒說是要上路了。
    曼兒迷迷糊糊的揉揉眼意識朦朧的道一句“這麼早……”
    沃旺背過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解釋“蠱園在深山中，路途挺遠，還是早些出發的好，不然就要在山裏過夜了。”
    曼兒點點頭，哈欠連連的坐起身來。
    上次聽沃雲說，這裏的女子一定要穿女裝，曼兒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換上沃雲送來的那套苗服。
    款式和顏色倒沒什麼大的變化，隻是赤料上的刺繡並不是幾何圖案而是一隻飛鳥。曼兒來回打量了幾番，彩線挑出鳥兒豐碩羽翼的格外絢麗，不是鳳凰，也不像山雞，她實在認不出來，也沒多想就換上了。
    吃早飯的時候，當沃旺端著食物進來，不經意看到一身女裝的曼兒時，驚訝的險些摔了手中的碗筷。
    曼兒看著他張大嘴巴的表情，微微窘迫的扯了扯衣角“果然還是不適合我吧。”
    “沒……沒有……”沃旺慌張移開了視線，滿臉通紅，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一眼“很……適合你。”
    苗疆的早飯並沒什麼特別之處，隻是沃旺每次都會拿來一種叫做菠蘿蜜的水果，曼兒很喜歡。單調的早餐在甜滑的水果香氣中瞬間變的令人期待不已。
    早飯過後，沃旺突然鄭重其事的遞給曼兒一貼藥膏，曼兒不解的望著他。
    “這座山裏許多地方都常年籠著瘴氣，為了防止吸入中毒，我們每次上山都會貼著。”沃旺一邊解釋一邊將藥膏貼在鼻翼上“你看，就像這樣。”
    曼兒望著他的樣子微微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沃旺鼻梁上的膏藥道“就像被打了一樣。”
    沃旺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就是不痛。”
    曼兒學著他的樣子也把藥膏貼上，之後兩人便上路了。
    這裏的風景和曼兒一路走來經過的環境略有不同，各色高矮不一的植被參差錯落，頭頂的陽光幾乎全部被密密的樹葉遮擋了，整個道路昏暗不明，偶爾垂下一道光柱，明晃晃的閃爍在眼前，寶石一般。時而會傳來涔涔的流水聲，沒走幾步便能看到一條淺淺溪流從眼前蜿蜒而過，“叮咚叮咚”宛如脆鈴。
    如此，才像是羽人口中的那個苗疆。
    “我們叫這樣的地方雨林。”沃旺輕撫著一棵棕櫚樹說，他的表情中洋溢著幸福和滿足“這兒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寶庫，是天然的大藥房。”
    曼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她並不能深切體會到沃旺言語中濃厚的感情。畢竟她自打出生起就一直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如果一定要將某種深之入骨的感情形容為賴以生存……那麼於她而言，這世上便隻有羽人了。
    羽人，有羽翼之人，就是在這兒遇到了夏久曼。
    琉璃美目微微垂斂，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這種又悲又喜的感覺。
    果然如沃旺所說的那樣——山路並不好走，或者說有些時候根不就無路可走。窄窄的小道被掩在大片大片的翠綠闊葉下，不仔細瞧根本找不到。
    地麵也是意外的泥濘。聽沃旺說這裏一直是這樣，因為三天兩頭下雨的緣故再加上植被多，這裏的土地從他出生起就未見幹過。
    雨水和半腐的枯葉將鬆軟的土壤黏糊糊的粘在一起，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坑，每每邁步都格外辛苦，就像有什麼東西用力拉扯著腿不讓走似的。
    沃旺從進山後便從身後的藤筐中拿出一把鐮刀來。起初曼兒還不明所以，隨著山路的深進，她漸漸發現了鐮刀的好處。或許是因為雨林裏土壤肥沃雨水充沛的緣故，植物生長的速度也格外迅速。行路間沃旺會將時不時橫擋在路間的枝條砍斷，這給緊隨其後的曼兒省了不少事。
    一路上沃旺不斷提醒曼兒千萬小心腳下，不要隨便碰樹幹。
    用沃旺的話來說，不少蛇都是盤繞在與自己顏色相近的樹枝上，所以千萬不要隨便碰。他還叮囑曼兒不能隨便摘路邊顏色鮮豔的野花和果子，尤其不能靠近五彩的蘑菇，那些多數是毒物，其中還有不少能致幻。
    沃旺在那裏喋喋不休的說，曼兒看似一臉平靜的聽著還不住點點頭，心裏卻著實感到恐怖：真是沒想到苗疆竟是這樣的地方，雖然生機蓬勃卻危機四伏……正胡思亂想著突然隱隱聽到“嘶嘶”的聲音，曼兒心頭一緊，正欲轉頭卻聽沃旺突然低吼一句“不要動。”
    曼兒被他陰沉嚴肅的表情嚇的渾身一顫僵在原地不敢動。
    “很好”沃旺擺動著雙手讓曼兒平靜下來“慢慢的，向旁邊走。慢慢的……”
    曼兒緊張的望著沃旺，聽話的一點點挪動步子，想看看身後吐著信子的小生靈，又怕一回頭就會被它在喉嚨上咬出幾個孔來……
    好不容易和蛇拉開了距離，那蛇似乎也沒有要攻擊的意思，一低身子滑進了茂盛的草叢中。
    曼兒回頭去看，隻見那蛇長著個三角的尖頭，渾身覆著紅褐色的鱗片，粗圓卻並不長，一對狹長的金色眼睛看著格外妖猛。
    沃旺帶著一臉大病初愈的輕鬆表情解釋說那是蝮蛇，有劇毒，幸虧它沒有要主動攻擊的意思，不然被它咬上一口可不得了。
    曼兒聽的迷迷糊糊的，她親眼見過的蛇並不多，似乎有一次小時候在河邊玩水，突然見到從水草中遊出一條絲帶樣的黑乎乎的東西，很快在自己眼前轉一圈又遊走了。後來才聽羽人說那是蛇。現在聽沃旺這樣描述，隻覺著蛇似乎是種挺神奇的生物。
    沃旺倒是有些驚訝曼兒竟衝著那條蛇滑走的方向淺淺一笑。
    “你不害怕嗎？”
    “我不知道”曼兒轉頭看著一臉擔心望著自己的人“可能沒那麼怕吧。”
    再之後沃旺便時不時的提醒曼兒一句跟緊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路，曼兒隻覺著腿腳都走得木木的發脹了終於忍不住問了句“還有多遠啊。”
    沃旺心疼的看曼兒一眼“還有一段路程，要不先休息一下吧。”然後便從包裹裏拿出一塊布鋪在旁邊的石頭上，打理好後對著曼兒說“坐在這裏吧。放心，這塊布子浸過草藥，可以驅蟲的。”
    曼兒感激的衝著沃旺莞爾一笑便歇下了。沃旺則是耐心的蹲在一旁一邊不斷用木棍敲著地麵一邊給曼兒講著有關這片山林的故事。後來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蠱園，沃旺說其實有關蠱園的事情他也是聽別人說的。蠱王曾經有三件寶物，還有三位得意門生，後來她將三件寶物分別交給這三位弟子就關了蠱園歸隱了，再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約莫二十多年前，這裏曾發生過一次蠱戰，方圓百裏毒蠱密布，幾乎無一活口，包括蠱王的三位得意門生也都死了。然後沃旺又指指周邊的樹木“你看這些植被都是這些年新長出來的，就是那次蠱戰造成的，當時這座山幾乎變成了荒山，剛開始這些植物隻要剛吐芽就被殘留的蠱毒毒死了，就這樣差不多一直持續到兩三年後才漸漸有植物能挺過來。”
    “這樣啊……”二十多年前……那不是羽人帶自己離開這兒的時候嗎……那麼自己的親身母親就是和這次蠱戰有關了……美目一轉曼兒又問道“那你聽說過金蠶蠱嗎？”
    聽到“金蠶蠱”三個字，沃旺瞬間變了臉色“這東西你是從哪裏聽說的？”
    為了緩解他的警惕，曼兒莞爾一笑“在來苗疆的路上聽過客說的。”
    沃旺並不懷疑曼兒的回答，清了清嗓音一臉神秘的說“那是蠱王的三件寶物中最珍貴的一件，自從那次蠱戰後就失蹤了。”
    曼兒心頭一顫不禁大驚，這麼說來，母親不僅是和蠱戰有關，而是有什麼密不可分的關係。發現沃旺正一臉不解的望著自己，曼兒莞爾一笑“既然是那麼珍貴的東西，就這樣失蹤了還真是可惜。”
    “就是說啊！”沃旺用力點著頭繼續喋喋不休的說著……
    曼兒的心思卻早已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