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妒火
    籮月被叫出名字的事很快傳遍了九天宮。
    臨凰到底是如約將籮月接回了久梁國。即使如此……徹裏那皎如明月的身姿，還是印刻在他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臨凰是久梁王。
    久梁國是個國富民強土地富饒的國家。
    籮月欣喜的挽著臨凰的胳膊坐在寬敞的王車上。華麗的王車緩緩駛過漫長的街道，全城的百姓們夾道歡迎。
    看著王城的市井這般繁華，籮月不禁淺淺笑了。雖然九天之子的尊位不是自己的，微微有些遺憾。可是……明眸悄悄瞄一眼身邊威嚴的男子，總算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臨凰給了她金碧輝煌的寢宮，通體是賽黃金的金絲楠木製成；也給了她中宮的尊為，那是在這久梁王宮中僅次於正宮王後的存在……
    可是……
    夜色漸漸暗沉了，籮月靜靜坐在明亮的梳妝鏡前。臨凰今日，又沒來。或者說，自打她來到這久梁王宮中，臨凰就沒怎麼來看過她。
    清澈的眸子中略略劃過一絲失落，微微瞥一眼身邊候著的女官“王上呢？”
    女官畢恭畢敬向她行禮“回月妃，王上今日下朝後就擺駕去了雲樓殿。”
    “雲樓殿……嗎？”王上近來似乎經常去那兒。雲樓殿是一座建在雲樓峰之巔的宮殿。雖然雲樓峰的海拔並不算高，但聽說那裏的風景卻是無限開闊，可以清晰的看到月圓月缺、雲卷雲舒。
    “王妃……要不您先休息吧。”
    “不。”籮月緩緩搖搖頭，輕輕打開了桌上的脂粉盒，略略在麵上補了妝，優雅的站起身來“去雲樓殿。”
    臨凰並未給她想象中的溫暖，但是她可以，她是他的王妃，她本就該替他排憂解難，他一定是因為白天公務太過繁忙了。
    “徹裏……”臨凰用微醺的醉眼輕輕晃著手中的酒盞，仰頭一口飲盡了。辣酒過腸，胃裏像是燃了把大火一般。
    臨凰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站在殿門口的籮月卻不知為何聽的格外清明。她本隻是想來看看臨凰……卻不想，竟會看到如此一幕。
    籮月纖細的手指不覺用力的抓緊了血色的刻金紋廊柱，尖長的護甲在上麵狠狠劃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徹裏……她的眼中驟然騰過一絲恨意。你總是一步步走在我之前。如今，即使我嫁人了，你也要先一步走進王上的心中嗎？
    臨凰並未發現籮月的存在，依舊一杯杯的獨飲，隻是口中低低喃喃的那兩個字變的越發模糊“……徹裏……”
    籮月微微低垂了美目，款款緩步走近“徹裏，王上是在說曼兒嗎？”
    “曼兒？”
    她本隻是想引起臨凰的注意，卻不想過分波瀾的情緒竟讓自己說漏了嘴。九天宮中有規定，九天的女子隻可自己將名字告訴心儀之人。籮月慌張上前接過酒杯引開話題“月兒再為王上斟一杯酒吧。”
    臨凰卻一臉認真的緊緊抓住籮月的胳膊“月兒，你知道對嗎？你告訴我，徹裏的名字是什麼。”
    “這……”籮月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王上您也是知道的，九天宮中的女子，除非婚嫁，否則不可向外透露姓名。”
    “月兒，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臨凰卻更加用力的抓著籮月的胳膊，過大的力道鉗的她生疼。一雙秋波美目淚光閃閃“王上，你弄疼我了……”
    恍惚回過神的臨凰突然鬆開手，訕訕一笑“啊，抱歉，瞧我在說什麼啊。”然後那雙充滿王氣的眸子中竟會閃過一絲愧意。他說“月兒，再倒杯酒給我吧。”
    籮月小心翼翼的托起酒壺。他眸子中印出的自己，是那麼狼狽，那麼卑微。她的手，在抖，轉在眼眶中的淚水，也在抖。
    被你叫出名字的是我，嫁給你的也是我。可是，如今讓你心心念念的，為什麼，為什麼卻不是我……
    這幾夜籮月去看臨凰的時候，他都是爛醉如泥。
    整個雲樓殿中滿滿的充盈著醇厚的酒香，精致的瓶瓶罐罐橫七豎八的倒在桌子上，潑出來的瓊漿玉液在亮的發光的大理石地麵上繪出一幅幅形狀奇異的圖案。
    籮月皺著眉輕輕搖他，他便突然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每每此時，籮月就靜靜望著他，看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看他微微黝黑的皮膚上因為烈酒染上一絲紅霞，優雅的女子不覺微微彎起了唇角，伸出白皙的手輕輕撫過他散亂的長發，卻忽的聽他低聲喃喃一句“徹裏，不要走……”
    心髒驟然一緊縮，纖細的手指頓住了。她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痛苦，比當年親眼看著優潭為徹裏插上彩玉簪子還讓人心痛。
    她以為，自己隻是因為恨，因為太恨太恨何嘉曼了。
    直到有一日，為她梳頭的女官突然盈笑盈的對她說一句“王妃很愛王上呢。”
    回過神的她狠狠賞了那女官一巴掌，“騰”的站起身來怒吼一句“你懂什麼！”自己怎麼可能會愛上那個愛著何嘉曼的人！
    可是每每看到臨凰為她宿醉，聽到臨凰即使神智迷離依舊聲聲念著她的名字……那陣陣心如刀割的感覺卻真實的讓她驚悚。
    “徹裏，不要走……”
    籮月緊緊捂住了胸口，那裏痛的可怕。
    她忽的想起了幾日前梳發女官說過的話——王妃很愛王上呢。
    一行清淚順著眼角緩緩滑下，落在臨凰臉上，可笑又詭異，就像那潑了一地的酒水。
    是……
    她確是很愛這個人。
    這個滿心滿眼裏都隻有何嘉曼的人。
    “徹裏……”
    籮月俯下身子小心的抱緊了他，溫柔撫摸著他的後背。徹裏……她緊咬著下唇，美目中劃過一絲深深的恨意。
    何嘉曼，你搶走了九天之子的尊位。如今，又要與我搶王上嗎？
    我會然你付出代價，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次日夜，籮月來到獨飲的臨凰身邊，從身後緊緊抱住他的脖頸。臨凰輕輕拍拍她的手算是回應。
    籮月嬌笑一句道“王上不知獨飲傷身嗎？”然後接過她手中的酒杯，徑自飲下。
    臨凰看著豪爽的她笑了“不如月兒陪我。”
    籮月放開他，走到他身邊坐下“月兒的榮幸。”
    幾杯下肚，臨凰突然指著懸在天空的上弦月“月兒你看，那月牙像不像九天之子的笑眼？”
    籮月握著酒杯的手驟然用力。久久，忽的垂落了明眸，長長的發簾遮住了她的表情“何嘉曼。”
    “什麼？”
    女子平息住心中的妒火，抬眼望著臨凰淺淺笑了“九天之子的名字是何嘉曼。”
    “月兒！”突如其來的驚喜讓臨凰大驚，回過神來一把抱住她。
    籮月隻是靜靜依偎著他“如果是王上一定想知道，讓月兒說出來也無妨。”
    臨凰把頭埋進她削瘦的肩頭“果然隻有你最懂本王。”
    何嘉曼……真是個好聽的名字。臨凰抬頭看著空中那輪優雅的月兒麵色溫柔，全然不覺懷中人滿是妒恨的表情。
    籮月回抱住他“王上當真是愛著曼兒嗎？”
    臨凰看她一眼，忽的又躲開了那雙真誠的眸子“如果我說是……你會怨我嗎？”
    “怎麼會”籮月輕輕挽著他的胳膊淺淺笑了“月兒也很喜歡她。”
    “真的嗎，月兒也喜歡她？”
    “是啊，我們曾在九天宮中可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原來如此……”臨凰笑的溫柔，卻不曾察覺把臉埋在自己肩頭的籮月眼中那份大火般肆意蔓延的妒恨“王上，不如接曼兒來宮中吧。”
    臨凰望著漆漆夜空中懸起的那輪如銀勾月低低歎口氣“我也想啊，可她是九天之子，無數王者都愛慕她，我又如何接她回來。”
    籮月嬌嬌一笑，貼近臨凰低低耳語。
    臨凰突然綻出明亮的笑容“月兒，你果然是本王的知己！”
    籮月望著一臉興奮的他隻是靜靜的笑。這次卻不知為何笑的那般深刻，明朗的表情如六月媚陽般閃閃的直達眼底。
    王上，在九天宮中，隻有那位女子未來的夫君才會知道她的名字。如今王上您既然已經知道了，何不現在就派人攻下九天宮，迎她回來呢？
    何嘉曼，你知道，什麼叫事在人為，什麼叫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