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江湖篇 第二十二章 悴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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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悴紅顏
雖說是去包紮傷口,可是……
“羽人,藥鋪的話,已經過去好幾家了。”
男子飛奔的步子卻並無半點要停的意思,隻是匆匆趕路,絲毫不理會女子。
遲疑了片刻,女子又輕輕喚了句“羽人……”
“我知道。”男子沉聲應了句。語調是難得一見的威嚴,帶著殺手本身該有的令人畏懼的本色。
女子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卻不知為何竟被男子一句話堵住了喉嚨。張張嘴,到底隻是默默抱緊了身前人。
似乎是為了令她安心,半晌後,男子突然回過頭來開口柔聲道一句“放心交給我吧。”
她不知羽人要帶自己去哪裏,但……不自覺把頭埋在男子肩上,勝雪的翩翩白衣上有著淡淡的草木香和羽人特有的暖暖味道。女子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去哪裏都好,隻要這個人還在,去哪裏都好。
最終的目的地是邪醫的藥穀。曼兒沒想到那個自己常陪伴羽人來療傷的邪醫穀,竟然就在慈雲鎮附近的一處深深峽穀中。她就說嘛,那慈雲鎮外的長青鬆柏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呢……
來的次數多了,便是想陌生也陌生不了了。邪醫尤塔雖說名為邪醫,卻意外是個十分美麗的人。一頭淡青色飄飄長發被一節紅色發帶隨意的係在身後,一雙靈氣逼人的杏眼清澈如水……
當然這是曼兒在沒有見過她真正麵容時的想法。
尤塔總喜歡蒙著一張秀了粉色芍藥花的雪色紗巾,長長的紗帶被隨意的係在腦後,清風拂過,微微飄揚,格外俊逸。每當她款款走過充盈著淡淡藥香的植物園時,碧翠的綠葉或是細碎的小花輕輕牽著她搖曳的裙裾,遠遠望去整個人更是瞬間多了幾分靈動的美感。
但事實上……尤塔的左臉有一塊胎記,青黑色的愈痕幾乎橫跨過半邊臉。
後來聽尤塔說,那是祖傳的,凡是邪醫穀的穀主,不論男女,每一任臉上都有這樣的胎記,隻不過長的大小和地方不一樣罷了。
第一次見到尤塔的真容純屬意外。那時的何嘉曼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任性慣了的她因為擔心羽人的傷所以一大早便迫不及待的衝進了尤塔的房間。當時尤塔正在洗臉。然後那張美麗麵龐上巴掌大的胎記就這麼完完全全的躍入了曼兒清澈的琉璃眸中。
曼兒被嚇了一跳,渾身一顫,“哐當”一聲摔了拿來“賄賂”尤塔的蜂蜜罐,回過神來“哇”的大叫著轉頭便跑。
尤塔自然也是被這樣魯莽的何嘉曼驚到了。看她撒腿就跑的那一瞬,尤塔慌的滑掉了手中的方巾。可就在她抬起步子準備追出去的瞬間,卻突然微微頓了頓身形,到底是怔怔的站在了原地。滿屋子的蜂蜜香甜的膩人。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自己的左臉,一絲憂傷劃過明鏡似的杏眼。即使追出去了又能怎樣,這樣的容貌,不過是讓那孩子更加害怕罷了……
不過更令人吃驚的是,自那之後,尤塔在曼兒麵前便再也沒有帶過麵紗。
起先曼兒還是不能接受這樣驚人的事實,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看著她那似水般溫柔的笑臉……最終還是放下了戒備之心。
那是何嘉曼第一次認識到以貌取人是多麼無禮而又可恥的行為。
這些都是很多年多年前的往事了。如今的曼兒早已習慣了直視尤塔那張被胎記掩去美麗的麵容。
尤塔笑盈盈的迎著曼兒和羽人走進藥園中“真是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麵了呢,轉眼又過去一年了啊。”
羽人卻隻是雙手抱臂冷淡的答了句“說實話我可真的不想到你這種地方來。”話雖這麼說,可四周充盈著的各種草藥混雜的香氣卻莫名讓人覺著心安。
尤塔微微一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個不知滿足的人,別人想來還來不了呢。”
邪醫尤塔的高超醫術聞名遐邇,醫者卻怪邪無比,每年隻為一人診病。一塊小小的醫牌便是入穀憑證。沒有醫牌的人即使命在旦夕也不會被允許進入邪醫穀。所以那枚小小的醫牌自然成了不知多少命垂一線的武將們夢寐以求的神物。
可是每年那醫牌最終總會很神奇的輾轉到羽人手上,曼兒對此也是見怪不怪了。
“那麼,這次是傷到哪裏了?”尤塔上上下下打量了羽人好幾回,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傷的人啊……她還記得有一次羽人被身邊這女孩滿眼淚花的拖來的時候,心跳已經停了半柱香的功夫了,不過就是那樣自己還是生生將他從閻王殿裏拽了回來。
“她的手。”羽人小心牽起曼兒受傷的手,傷口已經用白布包紮過了。
三個字,讓滿廳的醫女們都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曼兒被繃帶裹的像粽子似的手,曼兒被她們驚詫的目光盯的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想收手,卻無奈被他攥的太緊動彈不得。
尤塔也微微發怔著看了他半晌。
羽人似乎是感覺到了尤塔的目光“怎麼了?”
“隻是……這樣?”
羽人輕輕點了頭“恩。”
尤塔緩緩拆開淩亂的包在曼兒手上的白布,曼兒漂亮的玉手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窟窿,凝固的血讓那裏看上去黑漆漆的。但一切看在尤塔眼中卻‘隻是一個小小的窟窿’。到底還是忍不住的再次抬起眼“今年的醫牌我還是會收走的……”略略猶豫了片刻“你確定?”
“恩。”羽人再次輕輕點了頭,從身上摸索出一塊兩指寬的檀香木牌放在桌子上。
尤塔垂下眼“老規矩,等傷好了再給我。”然後起身對著曼兒道了句“跟我來。”尤塔是背對著曼兒的,所以曼兒看不清她的表情。乖乖的跟著尤塔進了療傷室,尤塔處理傷口的技術很嫻熟,曼兒並沒有覺著很痛。以往羽人進來這個屋子的時候,曼兒在外邊少收也要等一炷香的功夫,可這次換曼兒進去了,待她出來時,廳堂裏燃著的藥香才掉了一個頭。
羽人靜靜的坐在客椅上,聽到有動靜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可以了嗎?”
“恩”尤塔莞爾一笑,右唇邊蕩開一朵淺淺的梨渦“我多希望每次遇到的都是這樣的病人,既省心又省力,還是個美人兒。”曼兒被尤塔誇的雙頰微紅,尤塔卻一臉溫柔的拍拍曼兒的背,輕輕將她推到羽人麵前。
羽人拉著曼兒在旁邊坐下“你這見死不救的無良醫者還真敢說。”話雖無禮,卻還是一臉尊敬的表情。
“無良醫者怎麼了”尤塔一挑柳眉,也大咧咧的坐下了,她的額上布著一層細汗,似乎是剛才太過專注的緣故,立刻有明眼的醫女手執蒲扇給她扇風“無良醫者可沒有那麼多病房和花園供你們這些半死不活神誌不清的臭男人們亂毀亂鬧。”
至於尤塔現在正在說的亂毀亂鬧這件事,曼兒聽羽人講過。據說是很久以前,那時的邪醫穀還沒有出現“隻診有醫牌者”的奇怪規矩。所以醫穀中總是病滿為患,又一次來了個滿身重創還身中劇毒的人,尤塔救了他,不僅幫他包紮了傷口還解了毒,明明細細叮囑過了那人現在的身體狀況至少要靜養半年,誰知那人急於恢複功力,夜裏走火入魔,殺光了邪醫穀裏的病人和醫女,還幾乎毀了大半個邪醫穀。自那以後,尤塔便規定了每年隻診一人的規矩。
羽人謙恭的說了句“謝謝。”
尤塔一轉美目瞥他一眼“怎麼謝?”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興衝衝的一拍桌站起身來“不如今年我破例,不收你藥牌了,讓曼兒留在我這邪醫穀吧。”
羽人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糾結,猶豫了半晌才轉頭向曼兒問道“你怎麼想。”
然後那個一直在旁靜靜看著羽人滿臉不願,曼兒滿臉震驚的尤塔突然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真是不坦白。”然後又隨意的坐回了椅子上“知道你舍不得,快帶她去休息吧,流了那麼多血,身體還虛弱的很呢。”
曼兒每次都會被眼前這個看似清秀事實卻過分開朗的美人弄的不知所措。
尤塔很喜歡每次陪伴羽人一起來的那個小女孩。不會聒噪如夏蟬,不會無理取鬧,雖然偶爾也會任性妄為,但那都是在羽人的傷口至少愈合八成之後的事了。怎麼說呢,明明初次相見時她才隻是個八歲大的孩子,可是曼兒那份意外的冷靜卻讓她既欣賞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