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意闌珊
    那日謝青雲帶曼兒去城北吃過聞名遐邇的芙蓉卷回來時，突然被一陣喧鬧引走了目光。隻見街道一角圍滿了人群，隻隱約猜得出應該是個買食物的小鋪子。
    曼兒好奇，想上前一探究竟，謝清雲卻不知為何忽的拉住她轉身便要走。
    這下曼兒更加不解“怎麼了？”
    謝青雲眉頭緊蹙“又是那些人在鬧事了，還是躲開吧。”
    “那些人？”
    還不待謝清雲回答，曼兒便再次被巨大的辱罵聲引走了注意力。
    一個窮凶極惡的聲音“老不死的，就這麼點前還不夠我們塞牙縫的呢！”
    一個年老而無助的聲音“真的隻有這麼多了……”
    “少哄我！”
    ……
    謝清雲突然滿眼仇視的望著那邊憤憤道“這條街上一直四處逞惡的地痞惡棍，連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
    曼兒長歎一口氣，推開謝青雲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上前“你要多少錢？”
    “你是誰……”多管閑事……帶頭的大哥不耐的轉過頭來，後麵的話卻在見到身後氣度不凡的美麗女子時生生滾回了肚皮裏。轉而無賴的笑著“隻要你以身相許，不要錢。”
    說著伸手要碰曼兒的臉。
    “不許碰她！”謝清雲不知何時撲上前來一把推開了曼兒眼前的惡棍。
    惡棍被推的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麵前扶著桌子邊站穩身子，方才堆滿笑容的臉瞬間冷下來，擄起袖子“小子，活的不耐煩了，大爺的事你也敢管。”
    謝清雲卻視死如歸的擋在曼兒身邊“我管你是誰，反正就是不許你碰他！”
    惡棍們一擁而上，謝清雲方才還能抵擋片刻，後來漸漸寡不敵眾，不知被誰一拳掄倒在地。他們用腳踢他，曼兒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起身邊的筷籠，用力一拋，筷子們瞬間旋轉著飛出去，一支支入飛刀般重重插在惡棍們的大腿小腿上。惡棍們哀嚎一聲便轟然倒地，顫著手握住自己鮮血淋漓的腿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你……！”帶頭的惡棍看著統統倒地的兄弟們一臉憤怒的望著曼兒，忽然就撲上來。
    曼兒瞧著他拿那副不要命的模樣，順手抄起鍋裏的鏟子。惡棍衝著曼兒揮拳頭，曼兒便用鏟子劈他的手，沾著油的鐵器燙的惡棍尖叫一聲。惡棍抬腳踢曼兒，曼兒便點地躍起，一翻身，跳到惡棍身後用鏟子敲他的背。惡棍向前踉蹌一步險些摔倒。惡棍轉過身來熊一般撲向曼兒，曼兒便用力將鏟子飛出去重重打在惡棍的肚子上。隻聽他“誒呦”大叫一聲癱倒在地。
    曼兒走到老爺爺身邊，從身上掏出一袋銀子交給她“老人家，這些您先收著，您的收賬盒借我用用。”
    老人家滿目感激的望著曼兒接過銀子“謝謝，謝謝！”
    曼兒捧著裝滿廉價銅幣的盒子走到半天還沒爬起來的帶頭惡棍身邊，將盒子舉過惡棍頭頂，用力一翻轉，數百枚錢幣便“噼裏啪啦”的瞬間傾瀉下來，重重砸在惡棍滿是傷痕的身上，惡棍痛的“誒呦”大叫，一旁的圍觀者則是忍不住大笑。
    “不夠找我來要。”然後“哐當”一聲把倒空的抽盒子砸在惡棍身上，轉身扶起一臉不可思議的謝清雲“我們走吧。”
    周圍掌聲一片，曼兒扶著謝清雲就這麼沉默的消失在了街道盡頭。曼兒帶著他去處理傷口。待敷好藥後，謝清雲終於忍不住開口“看不出來你竟然會武藝。”
    “也不算是會……”曼兒垂首淺淺一笑“身邊有個會武藝的大師，從小耳濡目染的。”
    不知是否是錯覺，謝清雲總覺著曼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精致的琉璃美目中有種難以言表的依戀。
    而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第二天，謝清雲通紅著臉拿來了一大籃粉色薔薇送給曼兒。
    天真的女子盯著嬌嫩的花兒看了半晌，才抬頭對著他淺淺一笑道“比起薔薇，我更喜歡桃花呢。”
    藍衣少年隻是怔怔的望著眼前俏麗女子清美的笑顏呆呆的回不過神來。
    好奇的女子在他眼前揮揮手莞爾道“你在看什麼？”
    謝清雲瞬間憋紅了雙頰，狼狽的低下頭去“沒……沒什麼。”
    那夜羽人歸來了，時間卻已過三更。
    隻聽“哐當”一聲門被重重的推開，曼兒從床上驚醒，映襯著月光看到一道搖晃的身影艱難的邁進門檻。沉沉夜色中，隻辨的清有黑漆漆的液體順著他的手指“滴答滴答”緩緩的往下落。屋內瞬間盈滿了刺鼻的血腥味。
    曼兒驚呼一聲“羽人！”飛快的翻身下床上前扶住他。
    羽人身子一搖，失了重心，整個人便直直的向前撲倒。曼兒緊緊抱住他，羽人卻隻是把頭埋進那瘦弱的肩胛骨，低聲喃喃一句“曼姐姐……”
    三個字，卻如同一道驚雷般。
    ——是從何時起，向來任性妄為的何嘉曼，不再能坦然接受羽人夢囈中低低喃呢的……曼姐姐了……
    她不知羽人曾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那個被羽人稱作曼姐姐的……自己的母親，對羽人而言，又是為何如此久久的難以忘懷。寧可不辭辛苦的撫養自己長大，隻為故人所托……母親在羽人心中的地位，一定不凡吧……明明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卻每每聽他在重傷時刻口齒不清仍固執的不住喃喃著曼姐姐時，心中就無法抑製的隱隱作痛。
    小心的扶他上床，羽人的胸前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曼兒仔細的上過藥，耐心的拭去他額頭細密的涔涔冷汗。
    女子靜靜坐在床邊，修長的手指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緩緩貼在麵上“曼姐姐不在了，可是何嘉曼在，曼兒一直都在。”
    床上那意識不清的人卻隻是一遍遍低聲念著“曼姐姐……曼姐姐……”
    淚水盈滿了女子清澈的眸子，她卻固執的將那隻冰冷的手握的更緊些“羽人，曼兒在……”
    夜還很長，隻有風的聲音沙沙過耳，尖銳如哭泣般。
    過了好些日子羽人的傷口才漸漸有了愈合的傾向，曼兒一直寸步不離的照顧他。雖然這期間謝清雲邀請了許多次，曼兒卻也隻是草草的推辭了。直到羽人能下地走路，能自己端茶倒水，曼兒才放下心來。
    今天羽人說要去藥鋪買些隨身的藥品便出門了，難得閑暇下來，曼兒決定去鐵匠鋪找謝清雲。打鐵的小徒弟卻說他不在，一定要曼兒去城北找師父。曼兒雖疑惑，卻還是去了。
    一大束桃花倏的出現在眼前“聽你說喜歡桃花。”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然後繞過花叢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曼兒，希望你可以接受我。”
    “誒？”
    見女子滿麵驚奇的望著自己，謝清雲方才的自信瞬間煙消雲散，滿麵通紅局促不安的猛然揚起頭無比堅定的道一句“我是真心愛你！”
    “即使你這麼說……”女子麵露難色的看著他“可我並不懂……”
    謝清雲沉吟了片刻，絞動著十指緩緩開口道“不知何時她已占據了你的整個心房，時時刻刻分分秒秒，腦海中隻有她的影子，想讓她快樂，想拚盡全力保護她，除了想她，幾乎什麼事都做不了。為她喜為她悲……”謝清雲入神的說著，回過神來，女子正張著一雙漂亮的清眸定定的看著自己。袒露心緒的人瞬間麵色飛紅，慌亂的捂住自己的嘴“啊，不……不是……那個……”
    曼兒柳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恍然大悟的抬頭認真看著男子“真是這樣嗎？”
    謝清雲心頭一慌，麵色緋紅的躲開女子那雙明澈清美的眸子，幾乎將下巴貼在胸前“是……是。”
    曼兒倏的站起身，鄭重走到少年麵前，深深的鞠個躬“對不起啊，我已經有愛的人了。”
    “誒？”謝清雲錯愕的抬起頭看到女子美豔的笑靨明媚如暖陽，半晌才癡癡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是……是嗎……”
    “恩！”曼兒笑著用力點頭。
    ……
    “羽人！”已經日薄西山了羽人才回到客棧，女子飛撲到他懷中，男子習慣性的抱住她。女子芊芊玉臂緊緊環著他的脖子，笑盈盈的在他耳邊低聲輕語“我愛你。”
    “誒？”羽人一愣，瞬間呆滯的大腦半晌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逗你的。”然後女子突然放開他，拉起他的手“今天有清荷蓮子糕哦。”
    羽人打個趔趄，便被曼兒拉離了原地。
    曼兒看著羽人拾起一塊蓮子糕放入口中。不知何時，他已占據了你的整個心房，時時刻刻分分秒秒，腦海中隻有他的影子，想讓他快樂，想拚盡全力保護他，除了想他，幾乎什麼都做不了。為他喜為他悲……
    羽人，原來，我愛你……看著他胸前懸著的母親送予他的金蠶蠱……女子拚命搖搖頭，笑著問“好吃嗎？”卻笑的太用力，心口一顫，淚就盈滿了眼眶。
    “恩。”男子聲音模糊的回答。
    他胸前的金蠶蠱，有著比自己淚珠更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