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曲不終
    三年時限到，九天宮外羽人如約而至。曼兒歡喜的撲進他懷中，小貓般依戀的蹭蹭他寬闊的肩，熟悉的青草味霎時便盈滿鼻腔，那十多年形影不離的記憶海浪般鋪天蓋地的翻湧而來，淚水溢滿眼眶，美麗的女子隻是把頭埋在他胸前“羽人，我好想你。”
    羽人輕輕撫著她的頭淺淺笑著感歎“一點都沒變呐。”
    “羽人還不是一樣。”曼兒鼓鼓嘴嬌嗔一句，便撒嬌似的將他抱的更緊些“啊，對了！羽人你知道嗎，在九天宮中，倘若一位男子叫出一位女子的名字，便意味著這位男子是這位女子未來的丈夫。”曼兒淺淺笑著用纖細的雙臂纏緊羽人的脖頸“羽人叫我的名字多少次了？”然後調皮的掰起手指數。
    羽人卻微笑著嗔責她一句“胡鬧！”
    “嘻嘻”曼兒明朗一笑貼著他的肩望著天空“如果羽人不娶我的話，記得千萬不要將我的名字告訴別人啊。”隻有這樣的姿勢，才能避免盈滿眼眶的淚水奪目而出。
    羽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淺淺笑了“我還沒有大意到將曼兒交給隨便一個什麼人。”
    之後的一年，曼兒又是隨著他四處流浪奔波，殺人，然後等待他殺人而歸，耍賴的堅持不肯走路，堅持要他背……一切像是什麼都不曾改變似的，細細品味，卻又有那麼一點微微的不同。
    偶爾透過暖陽看著他英俊的側臉，明朗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曼兒會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空中一遍遍畫著他的容貌。直到身邊那人不解的轉過頭來問一句“曼兒，你在幹什麼？”
    女子這才收了手，璀然一笑“畫畫啊。”然後指著不遠方“那裏有樹，有花有草，還有一條小溪，很漂亮呢。”
    每每此時，羽人總是淺淺一笑伸出手來“畫給我看看。”
    曼兒接過他修長的手，常年握劍導致羽人掌心留下一層厚厚的繭子，有些粗糙有些硬。曼兒認真的一筆一筆描繪著“你看，這裏是樹，這裏是花，這裏是草，這裏還有小溪……”
    很多事情隨著流年的飛逝都會變淺變淡，唯獨我在意你的這份心情，卻是不可抑製的與日俱增……
    我畫在你手中的那副風景畫或許尚不足以留在你的記憶裏，可我畫在空氣中的你的輪廓卻早已刻在了我的心裏。
    下一個目的地是素有常青鎮之稱的慈雲鎮。羽人一邊催促著說這次任務很急，耽誤不得，一邊健步如飛的趕路。曼兒無可奈何的撇撇嘴一路小跑的跟在他身後。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曼兒隻顧追著身前高大的身影，一個不留意，與一位雙手抱滿鐵器的青衣少年撞個滿懷，“噼裏啪啦”鐵器摔了一地。曼兒揉揉被撞的生疼的胳膊，抬眼卻見那青衣少年一臉詫異又緊張的奇怪表情望著自己“你沒事吧？”
    匆匆搖搖頭，張望著還沒走遠的羽人，曼兒一臉歉意的莞爾一笑“對不起啊，我趕時間。”語畢便飛快的折身而去。
    青衣少年望著女子輕盈的身姿半晌回過神來眼前卻隻有散落狼藉的鐵器和一塊繡著桃花的手帕。少年慌忙想叫住她，四下望望卻早已不見了女子俏麗的身影。
    “這次任務要出去段時間。”客棧裏羽人一臉嚴肅的叮囑著身邊頑皮依舊的女子“乖乖呆在鎮子上，別四處亂跑，別惹禍，記住了嗎？”他用手指輕叩曼兒的額頭，曼兒卻也不躲，反是緊緊抱住羽人的手臂左搖右擺“知道啦。”
    待羽人出門一陣後，坐在屋子裏哈欠連連的女子活動活動酸痛的肩決定出門去鎮子上四處走走。
    毫無目的毫無方向的四處轉轉，突然被一道影子遮住了視線，曼兒微微皺眉，抬頭認出了是今天早晨無意間撞到的青衣少年。還不待曼兒向他打招呼，那少年突然一臉驚喜的呼一句“是你啊！”
    “是我。”曼兒不好意思的垂眼低下頭“早晨對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少年笑容可掬的從身上掏出那塊桃花手帕遞到曼兒麵前“這個是你掉得吧，我還在想怎麼還給你呢，結果就遇到了。”
    曼兒拿起手帕，白綢上是自己親手繡的各色桃花，感激看著眼前人莞爾一笑“謝謝你。”
    肚子突然不合時宜的“嘰裏咕嚕”敲鑼打鼓的大聲抗議，曼兒摸摸空蕩蕩的肚子驀地想起來自己從昨天晚上就什麼都沒吃了……都怪羽人一直嘮叨趕路趕路的……不好意思的笑笑看著身邊人問一句“鎮上有什麼好吃的嗎？”
    “當然有。”那少年頓時來了興致，眉飛色舞的介紹道“城東的奶皮餅，城南的梅花糕，城西的豆腐花，城北的芙蓉卷。”
    女子俊俏的眉頭卻越蹙越緊，四下望望，不禁在心中小聲嘀咕一句：這是哪兒啊……然後靈眸一轉，視線最終落回眼前人身上“你帶我去行嗎？”
    少年先是一愣，然後瞬間雙頰飛紅，狹促的點點頭吱唔一句“好……好啊。”
    後來便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才知道這位青衣少年姓謝名清雲，是鎮子上數一數二的鐵匠。
    羽人這次出門已經十多天了，曼兒百無聊賴的閑逛到謝清雲的鐵匠鋪子。這麼多天的功夫，已經足夠讓向來耐不住性子的曼兒和靦腆容易臉紅的謝清雲熟絡起來。
    前來買刀買劍的人絡繹不絕，還有需要鋤頭鐵鍬什麼的……總之等謝清雲好不容易空出時間來招待曼兒已經時過晌午了。
    曼兒悠閑的坐在離熔爐不遠處的茶桌上，十指交叉著放在桌上，時而目不轉睛的盯著從熔爐門縫處露出來的火光。謝清雲端著茶壺和茶杯走過來“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麼熱的天，先喝杯涼茶吧。”
    曼兒也沒猶豫，待他斟好便接了過來。微微抿一口，一股鑽心的涼意霎時竄遍全身，雖說牙齒被冰的幾乎瑟瑟發抖，渾身卻有種說不出的清爽“這是什麼啊……”一張口，吐出陣陣冷氣來。
    謝清雲陽光一笑在曼兒旁邊坐下，搖搖手中的茶壺解釋道“這是我們鐵匠鋪特製的涼茶，溫度接近零點卻又不會結冰，夏天裏喝最解暑了。僅此一家，絕無分號。”
    “是嗎？”曼兒被他逗的忍不住一笑，滿眼驚喜的望著白色小瓷杯中淡青色的液體“果然是佳品。”
    謝清雲被她璀然的笑容弄的瞬間不知所措，低下頭悶紅了臉。
    謝清雲邀請曼兒參觀自己的兵器庫。女子看著滿眼的刀槍棍棒突然轉頭莞爾一笑“大家都這麼信任你，你的手藝真的很好呢。”
    被曼兒一誇，謝清雲不好意思的紅著臉撓撓頭看著笑容奪目的清美女子吱唔道“還……還好啦。”
    曼兒走近一把還未上鞘的劍旁邊，仔細瞧瞧，是上好的玄鐵製造，劍身雖銳利，但比起羽人的那一把，仍舊缺少光澤。
    見曼兒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把劍，謝清雲突然來了興致“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曼兒伸出手指緩緩撫過刀刃。
    謝清雲瞬間大驚失色“啊！別碰，那把尚未完工！”卻已遲了。曼兒纖細的玉指被卷邊勾出一道血痕來，女子卻一臉雲淡風輕的含起手指吮去血水笑著道一句“沒事兒。”
    謝清雲一臉嚴肅的堅持要為她包紮。
    曼兒本想說和和羽人在一起什麼樣的傷口沒見過，什麼樣的死法沒見過，這點小傷真的不算什麼，但轉念想想介於羽人身為殺手這個常常令人懼怕的職業還是算了吧。於是在謝清雲喋喋不休的勸說下曼兒最終無奈隻好答應他去藥鋪包紮。
    醫者為曼兒上藥，謝清雲絞著手指站在一旁滿臉緊張的問“疼嗎？”
    女子莞爾一笑搖搖頭。
    看著曼兒被繃帶纏繞足足粗了一倍的手指，謝清雲俊朗一笑“你可真令我吃驚。一般女子被劃破手指都會驚叫一聲。”
    曼兒一臉好奇的望著他“為什麼要驚叫？”
    謝清雲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半晌才支支吾吾著說“因為疼……或者害怕……”
    曼兒卻一挑柳眉笑道“那我就不算尋常女子了。”
    看著眼前容貌俊美處變不驚的何嘉曼，謝清雲不禁讚美一句“你真堅強。”
    “真的嗎？”曼兒眼中霎時閃過一絲驚喜的光彩：羽人說過，隻有足夠堅強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中立於不敗之地。
    謝清雲呆呆的望著眼前清秀女子神采飛揚的光鮮表情，頓時雙頰緋紅“我……我……”
    “什麼？”
    “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喜歡……”抬起頭來那人卻早已不在原處，而是被針灸師父精湛的技藝吸引走了。
    看著那花容，看著那笑顏，看著那神采，謝清雲釋然一笑“所以我才喜歡這樣的你。”
    從第一眼見到你時起，就被牽動了心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