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無論哪裏的高三生大概都過著差不多的日子。
    做不完的模考試卷，背不完的單詞，解不完的數理化練習題充斥著平緩壓抑的每一天，似乎連呼吸的空隙都被白紙黑字填的滿滿當當，毫無空隙。
    木楊原本埋首於試卷，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將手中的筆摔了出去，麵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些焦躁來。
    池曉站在教室門口，看著木楊突然的舉動很意外。在他印象中，木楊一直很老成心思也很深，很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叫他，木楊已經抬起頭先看到了池曉。
    “有事？”木楊走出來，見到池曉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
    “那個……下個月又是區辯論賽，這次老師讓我也參加，但是……”
    “對自己沒信心？”
    池曉搖搖頭，“也不是沒信心，隻是有點緊張……”
    木楊安慰似的拍拍池曉的肩膀，“不用緊張，你的注意力隻要放到對手身上就可以了。當你集中精神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就會忘了其他的負麵情緒。”
    池曉隻是怔怔地點頭，沒有說話。
    “等我一下，一起回去吧。”木楊說完就轉身回教室收拾書包。
    他們走的時候已經過了九點半，校園裏除了巡夜的老師基本已經沒什麼人。
    兩人推著自行車並排走著，春末的夜風依舊涼颼颼的。
    他們都不是話多的人，於是一直悶聲走了好長一段路。到了分岔路口，池曉才鼓起勇氣問，“你心情不好？”
    “嗯？為什麼這麼問？”
    池曉垂著眼睛沒看他，輕聲道，“我去找你的時候……正好看到你在發火。”
    木楊愣了下才想起那支丟出去的筆，淡淡道：“沒什麼，高三壓力有點大而已。”
    見他否認，池曉也沒有再追問，至於信不信，那是另外一回事。
    “你也別太緊張了，高三主要是要調節好心態……呃，我媽說的。”池曉朝他笑了笑，然後擺擺手，“我回去了，明天見。”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就被木楊大力地拖進了懷裏，自行車倒在地上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尤為突兀。
    “怎、怎麼了？”池曉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所以他不知道他說出來的話是帶著顫音的，微微發抖。
    木楊摟緊他，少年手臂的力度甚至讓懷裏的人覺得疼痛。
    池曉卻沒有推開他，隻是緊張得不知所措。
    在感受到圈著自己的人也在顫抖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心疼。
    上次楊戩告訴他的關於木楊的事情，就像一根細細的刺。每次看到木楊那根刺就會戳進心口一分，然後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大概，是他家裏的事吧。
    “我媽……得了胃癌。”木楊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池曉努力地豎起耳朵也捕捉不到一絲別的情緒。
    木楊放開他，看著一臉無措露出悲傷表情的池曉他又笑了，“別擔心，醫生說趁早動手術的話不會有生命危險。快回去吧，很晚了。”
    池曉張著嘴，想說點什麼卻覺得喉嚨堵得難受，直到最後看著木楊離開的背影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那是第一次，池曉很想追上去抱抱這個人。
    他的背影已經足夠高大，看起來頂天立地很有擔當，卻又相當脆弱和寂寞。
    “木楊的爸爸媽媽不是合法夫妻，後來木楊剛出生沒多久他爸就跟別的女人走了，這麼多年音信全無。他外公家裏覺得木楊媽媽丟了家裏的臉，也一直不準他們回去……木楊的媽媽很了不起，一個女人無依無靠的還是拚了命地將木楊撫養長大……”
    上次楊戩的話還一字不落地映在腦海裏，最後楊戩攬了攬他的肩膀道：“木楊他……確實是喜歡男生的，而且，他好像挺喜歡你的。”
    池曉驚詫地抬起頭看向楊戩，楊戩拍拍他的臉，“你不要覺得他惡心，木楊很好的，能不能試著接受他？”
    楊戩的話其實是很自私的，憑什麼要求別人為了你的朋友犧牲正常的人生而走上一條不歸路呢？
    乍一聽到的時候，縱然池曉脾氣再好也有些憤怒。
    可是，縱然憤怒，池曉卻從沒想過疏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