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金戈鐵馬 第58章切金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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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距離得極近,陳錦將邱丹生臉上的神情看得很清楚,“你當真不想見我?”
譏諷似的淡掃陳錦一眼,邱丹生的臉上透露出一股極端厭惡的表情。當日貢院內的欺壓事件,他以為他當真不知是誰慫恿其餘貢生的嗎?想到這,他冷冷地撥開陳錦的手,對著離他不遠的破空道:“你暫把思真送回帳,等我與陳昭武副尉敘完舊,會自行回去。”
“是。”破空沒有遲疑,扶著段思真轉身就走。誰知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再次回來時,解下外袍,為邱丹生披上衣服驅散寒夜,不太自在地道:“少爺體弱,還需盡早回帳。”
陳錦的視線在他與邱丹生之間徘徊,垂在身側的雙手忽然用力握緊拳頭。
眸底盡是訝異,邱丹生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回道:“我知道了。”
驀然抬眸,破空深深注視了一眼陳錦,眼神奇怪的抿了抿唇,不做聲地朝邱丹生點了點頭,才閃身走人。
稍稍回過頭,陳錦敏銳的感覺到邱丹生的心不在焉,胸口的怒氣隱隱作動,卻無計可施。
確實,對於邱丹生而言,他,陳錦說的好聽一點是同為貢院的書生,難聽一點便是相逢陌路的路人。
思忖到此,陳錦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發出來。
收回視線,邱丹生麵對陳錦時,方才的笑意頓時煙消雲散,冷淡地接道:“你不用多說什麼,陳錦,你是怎樣的一種人,我比你本人要清楚的多,如你不會為我放棄如花美眷、高官厚祿,我亦不會為你放棄現今的身份,不如你好自做你的昭武副尉,我繼續做我的歸德司階,互不幹擾,豈不更好?”
“丹生,你不能那麼做。”陳錦幾近歇斯底裏地抓住邱丹生,無法接受在他的心中,自己竟是如此卑劣的人。
“不能?”好笑的避開陳錦的鉗製,邱丹生惋惜的搖搖頭,現如今,他還想一如既往的控製他?
有些事,他可以忘,可以退,甚至可以不在乎,可是——大多人都忘了,不在乎是因為不再入心。
“無妨,你若不喜我喚你陳昭武副尉,不如我隨眾尊你一聲錦少?”唇畔噙著抹冷笑,邱丹生的話猶如刀子剜人心肝,“算我謝你在貢院內對我的多加照顧。”
不知是不是陳錦多心,總覺得邱丹生特別加重多加照顧四個字。他的臉色更加的不好了,暗暗咬牙,首先示弱道:“當年是我年少無知,你就不能原諒我一回?”
眉梢若蹙,邱丹生心中暗自冷笑,點頭應道:“對於錦少,在下隻有由衷的謝意,怎擔的起你的歉意。”
不同於陳錦一身盔甲,他身著便服,左躲右避間,離陳錦已有三步之遠。陳錦未及有反應,但見他躬身作揖,慢悠悠地道:“錦少軍務纏身,在下就不便多加糾纏,恕我告退。”
“邱丹生!”陳錦幾近咬牙切齒的喚了次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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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邱丹生自武場回帳,桌上不知何時擺好了書信。他站在桌沿,默不作聲地拆開信件,看後許久,雙拳在袖裏一緊,下唇咬的幾近見血。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人微言輕,怪不得頭一個要犧牲的會是自己。
“少爺。”破空從他的麵上看出端倪,微微皺眉,歎道:“莫要掛心,不值得。”
牽了牽嘴角,邱丹生充耳不聞,揚袖摔下信件,慍道:“為了留下,我花費了多少心思,即使受人刁難下絆,我忍下便是,現在他要我回長安就職,豈不可笑。”
沒想到為了避開調職來營的陳錦,將軍竟然遣送他回長安。
聽到帳外人聲鼎沸,破空眉頭緊蹙,攔在門口,耐著性子地道:“既然可以回長安,縱然要從頭開始又何妨?少爺已有軍功在身,如今欠缺的是官場的曆練,況且少爺通文墨、曉詩書,在朝為官會更加適合你。”
邱丹生臉上的神情皆數隱沒,嘴唇翕張,最後嗤笑出聲,“世人喜愛的與適合的通常是兩回事,難得是我還能活著回去。”
當日種種如針芒在背,無處可逃,無處可躲,迫使他一次次的背離本性,選擇對他最適合的選項,而不是最喜愛的選項。
破空雙唇一動,話未出口,歎息卻先行逸出口,竟無從安慰起。
四年來,他留在邱丹生的身邊,每回他受傷昏迷前,皆是斥退所有人,縱然事後,他趁著他昏迷不醒,想要為他換藥,但微微一碰到,就發現他會皺著眉頭,不自覺的避開所有的觸碰。
一個人到底要怎樣?才連在昏迷中都抗拒他人的觸碰。在心中暗自長籲,破空靜默地佇立在原地,對著邱丹生漠然的神態莫名的感到熟悉,他想起曾經同是護衛候選的夥伴,大人要他跟隨性情陰鷙狠辣的主子,他跟了,直至他死之前拖著斷臂找到自己,說是心中不甘受人挾製,當時他的神情似乎就是現在邱丹生臉上的神情。
邱丹生的臉色一片陰鬱,半晌,他抬起頭,垂落鬢角的發絲微微動了動,嘴角彎起,“回去?當然要回去,不過不是用歸德司階的身份。”
世間之事難以周全,犧牲的盡數是他人眼中不會因此生氣的老實人,事實上,是人都會傷心,可惜有人會沉默的掩飾。
邱丹生仰起頭,背脊挺的筆直,輕笑出聲,“會認輸就不是我了。”
無論是怎樣的打壓,他承下便是,可要他低頭,除非將他挫骨揚灰。
“破空,我想要的站的更高。”他歪頭瞥向破空,揚起唇道:“我受夠了!”
受夠了任人欺辱,不得反抗,他們真當他是無心的空竹麼?
“屬下知道。”破空停頓了下,聲音略帶生滯。
唇一動,邱丹生的臉上籠上寒意,尚未出聲,眼神卻出奇的平靜。
倘若重生一回,落得與前世一般的結局,那麼不是瞿銘有本事,是他自己太無能。
當段思真從軍醫處幫忙回來,就見桌上放著收拾好的包袱,帳內徒留破空一人,邱丹生卻不見蹤影。
不禁詫異地左顧右盼,緊盯著破空半晌,好不容易才等到他道:“莫要多事。”
內心陡然沉了下去,段思真不悅的抿了抿唇,話湊到嘴邊剛想開口,卻猛然頓住。瞳孔緊縮的盯著地上清晰的影子,不知何時在他自己的影子後麵,多了一個頎長的身影,那人臉上最後殘存的一絲笑意全然隱沒,隻聽到他重重地道:“又讓你逃了,邱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