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金戈鐵馬 第46章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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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是有風,雖不猛烈,卻極寒冷,一絲絲要鑽入人的骨髓般可怕。瞿銘湊近火堆,就在他臉色陰晴不定的時候,一隻手搭上他的肩,沒等他做出回應,那人自顧自找了塊幹淨點的地方坐下了。瞿銘正要發作,那人隔空丟給他一個酒囊,興致盎然地道:“很有見到有人可以和裏頭那位獨處超過兩個時辰。”
“是嗎?”瞿銘心中隱隱一動,抬頭一看,那人有著異域的容貌,正百思不得其解間,那人道:“我叫伊卜,回紇人。”
“我與誰獨處與你何幹?”邱丹生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絲毫不帶任何感情。
“我猜如果被人發現你竟然會留人,明早眾人應該會嘩然的。”伊卜左手托腮,似乎在等著邱丹生走過來。
心裏不由一沉,邱丹生拉緊外衣,目光怔怔盯著瞿銘,一字一頓地道:“無、妨、我、不、在、意。”
瞿銘在空著的地上坐著,隔著笙旗望向烏壓壓的重甲騎兵,暗紅色的火光籠上他的容顏,顯得異常的詭譎。
沿著邱丹生的目光望去,伊卜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以為是自己多心,沒想到真有人能夠近他的身。
倏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到近的逼近,幾人不禁抬頭望去,是破空。
他騎著一頭壯碩的褐馬,馬鞍上拴著幾個油布包裹的包袱,看見瞿銘的蹤影後,提著包袱跳下馬兒,走到他的麵前,單膝跪下,雙手托起包袱道:“屬下幸不辱命。”
還沒等眾人來得及看清怎麼回事,瞿銘揮手灑落他手中的包袱,那圓滾滾的東西骨碌碌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方才在邱丹生的腳邊停住。
邱丹生定睛一看,喉嚨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腳下的竟然會是一個人頭。
“要我等你,好大的麵子。”他的眼神一瞬間冷了下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本意是想要他服軟,怎麼會讓他好過。
“是屬下無能。”破空的身體完全隱沒進笙旗陰影中,在前兩個時辰前,瞿銘吩咐他前去勘探敵情,臨近敵營附近時,遇到幾回埋伏,好歹堪堪能應付過去,不至於丟了性命。
不知是不是習慣了瞿銘的行事方式還是破空的沉默寡言,邱丹生張開的嘴翕動了一下,並沒有出聲阻止他們。
人頭的頸部被人一劍斬落,沒有其他切口,看得出下手的人的武藝有多高深,伊卜盯著破空良久,見他依舊麵不改色,心中暗讚了一聲,中原的劍客好生厲害。
輕哼一聲,瞿銘一點喘息的餘地也不留給破空,手臂往裏一縮,手裏攥著把彎刀,驀然伸臂,眼見刀刃就要挨到他的胸口。一支響箭尖嘯著撞偏瞿銘手裏的刀背,直至瞿銘回頭望向射箭處,邱丹生依舊保持著單手揚起番弩的姿勢。
見邱丹生像是在替他解圍,破空略微錯綜複雜的瞥向他。
邱丹生子沒有看破空一眼,隻是兩人交錯的瞬間,他低聲道:“瞿銘,留他一命。”
“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沒想到你連自己的性命都全然不在乎,卻會在意他人的。”瞿銘低頭望著地麵上那帶著倒刺的箭頭,沉穩的聲音在壓迫邱丹生的神經。
一時間,邱丹生來不及細想,隻覺得腦門被轟地捶了一下,慢了半拍地道:“他教會我眾多,我不忍是實屬應當。”
卻見瞿銘站起,邱丹生屏住呼吸看著他慢慢地走近,不知他意味何為,感覺到似乎遺漏了什麼的重要信息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
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瞿銘嘴角的弧度倏然一頓,硬是壓抑住滿心的不悅,“何時丹生會說些冠冕堂皇的托詞?”
心中不由一陣意動,邱丹生絲毫未覺察他的手已經緊緊攥住了番弩。
大唐雖風俗開化,而南風之事畢竟有違倫理,再者說,他不想傷及無辜,累及家眷。
“你不用旁敲側擊,我答應過你的,自然會做到。”邱丹生的聲音平靜不起波瀾,入世浮沉,方知人情冷暖,所在意的相比於性命,不如盡早打消多餘的執念,免得擾了靈台清明。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依稀間,隻剩下火堆裏柴薪爆裂的聲音。
好像覺察不到他人的目光般,邱丹生半蹲下身,撈起一邊袖子,提起滾落在他腳邊的人頭。“殺雞儆猴嗎?你太看得起我了。”他似乎說了一些什麼,但聲音太輕,以至於無人聽得清。
敵軍赫赫有名的勇將如此輕易的被人一劍擊殺,瞿銘想要告訴他,不論怎樣的人,但凡是他要他死,多的是人替他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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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下起了連綿暴雨,軍營裏各處派發了蓑衣。
營中各地橫溢著汙濁的髒水,列隊的將士依舊按照時辰沿著指定的路線巡邏著,急速落下的靴履踩在爛泥裏,激得泥點濺落在褲腳附近。
向來懼寒的邱丹生原本想留在帳篷裏休息一天,怎料將軍派人送來一張軍令狀,上頭的的辭令沒什麼特別之處,隻是下方清晰可見地蓋著他個人的私章。
看來有人的蹤影根本隱藏不住,他該說還好將軍是用私人的名義留下了瞿銘嗎?
“與手握兵權的武官私交甚盛,難怪你不擔心自身的安危。”掀起衣擺,他坐在火爐邊上,手裏捏著張軍令狀,直至揉成一團廢紙,扔進火堆裏焚燒殆盡。
驀然,細微的腳步聲紛遝漸來,有人撩起了簾子,冷風隨即進入賬內,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邱丹生全身一繃,倏然抬眼與人目光相對。
“晟英與我是故知,若連他都不可相信,那麼就沒有誰可以信任了。”瞿銘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白駒過隙,數十年不過彈指一瞬。他沒想到當年的顧晟英會變成今天的猛夷大將軍,就如同,他沒預料到他的身邊多了一個鞍前馬後的軍醫——唐白術。
當年種種,現今想來,皆是陰差陽錯,如果顧晟英當年敢劫走張越同往塞外,也許獨留長安的張越不會日漸入魘,甚至連將死之訊都要他前來告知顧晟英。
察覺到瞿銘的神色不同以往,邱丹生不甚其解的睨向他,見他脫下蓑衣,抖了抖衣袍上的水滴,沒有任何想要繼續開口的欲丨望。
葉桂端著銅盆放在地上,半彎著腰,給瞿銘擦拭沾著的星星黑色泥點的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