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雯給我打過水來洗了把臉，我解開綰著的發髻，摘下許多年前你為我插上便不曾離身的珠釵，坐在麵前的大鏡子覷著自己。是比不了白清泠，我這般容貌平凡的緊，也不知當初樺嚴如何看得上我，如今他的眼裏再也沒有我。我開始用桃木梳梳起頭發來。
    燭火搖曳，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聽見屋外的腳步聲，便放下手中的梳子，轉過身來。他倚著門框，興許是刻意回避，他的眼睛望向別處，遲遲不走進來。隻半刻，我收起目光轉回身，卻從鏡子裏看見他走了進來。
    流年若水，壯誌成灰。我們被時光打磨得少了勇氣，少了執著，少了毅力。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站起身來，用熾烈的眼神質問著，也許他察覺了什麼，眼睛遊離著躲避開。
    我說，你還記得十年前你在詠雪橋上說過的話嗎？你微微點了點頭。
    我說，你記得你當初要過我的答案，可我沒說。你的眼睛一瞬間驀的睜大，瞳孔緊縮，盯著我。
    我說，我肯為你嫁給別人，肯為你賠上一生的幸福，肯為你放手，放你到沒有我卻會平安一世的未來。你以為我爹會輕易放過我們？嗬嗬。
    我說著說著哭了，卻是無聲隱忍地垂下頭。他察覺到我顫抖的雙肩，把我擁入懷裏，是很多年前的模樣。白清泠打著燈籠走過，可又退了回來，站在門外瞠目結舌地望著我們，然後扔下燈籠跑開，遠處傳來銀鈴般的哭聲。你把我推離，那麼急切的背影，我欲挽留的雙手僵直在空氣裏。早就如風而過了吧，三載時光，在茫茫一生中，何其短暫，連烙印都沒資格。隻有我還傻傻地堅守，隻有我還傻傻地站在原地等候，以為關閉了愛別人的門，就能等到你歸來。我竟錯的離譜，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信永恒的愛情的，不該相信誓言能打敗時間的，看，連天都在嘲笑我，敗得丟盔卸甲，一塌糊塗。時間最是無情。
    那句肯為你死得諾言，你早已收回，早已把它打進冷宮，可憐我還癡癡地記著，被你堅決地表情打動著。那麼我呢！為什麼賠進我十年如詩如畫的青春。人生有幾個十年，青春又有幾個十年。這樣值不值當？由誰裁決，由誰定奪。
    你的未來果然沒有我呢。
    那女子想必心生恨意了吧，我以後的日子恐怕難熬了。我叫進霂雯，更了衣便睡了下來。
    夢中的詠雪橋上煙花綻放在天際，美麗絢爛，卻不知終逃不過下刻便化成灰燼的宿命。
    少年牽著少女的手跑到橋頭，指著要少女看，素白的纖指彎曲成好看的弧度。
    然後輕扣貝齒，笑得一臉花開，承諾下我肯為你死的，頻兒。少女望著少年堅毅的側臉，卻不曾回答。
    少女的心裏一直攢著一個承諾。
    側身，枕邊濡濕一片，連唇的一張一翕都那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