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密切注視著慕聽風，等他做出決定，看他會不會繼續堅持。
    慕聽風雖不甚在意眾人暗中的議論，卻也不敢太過張揚，隻得答道：“也好，就由我和兩位師妹同去。其餘人聽令，速速趕去樟州！”
    事情處理妥當後，夜幕早已覆蓋了整個山林，加之步晚書昏迷不醒，月聽雲三人隻得選擇就地休息，明日再趕路。
    月色皎皎，清輝遍灑密林，在樹枝樹葉上都鍍上一層銀霜；涼風習習，輕柔地飄過，篝火上的火舌緩緩跳動。
    黃昏一戰，月聽雲等人雖勝，卻也耗費了不少精力，此刻三人均端坐調息，力求迅速恢複。
    不遠處，步晚書狼狽不堪地靠在樹邊，眉頭緊蹙，依然昏迷不醒。
    月聽雲無心練功，不時睜眼偷偷看一看步晚書，又看看慕聽風，心裏亂亂的，總是想起慕聽風重重地將昏迷的步晚書撂在地上的情景。
    夜漸漸深了，月聽雲去附近的一條河邊取了些水，分別遞給慕聽風和姚聽雪，自己也留下了一些，卻隻喝了幾口。
    姚聽雪從自己的包袱裏取出一條霞帔，輕輕地為慕聽風披上，說道：“師兄，夜深了，早些休息。”
    慕聽風沒有睜眼，隻是點了點頭，神情淡漠。
    終於等到他們兩人都已睡熟，月聽雲輕手輕腳地來至步晚書身邊，緩緩蹲下。
    月光在步晚書臉龐柔柔地灑下，襯得他的麵容分外俊朗，卻也更加憔悴蒼白。
    月聽雲從懷中取出個小瓶，將瓶中的創藥灑在步晚書的傷口處。
    那一劍是她刺進去的，隻要再偏一分，他恐怕就會當即一命嗚呼。
    想到這裏，月聽雲心裏隱隱一緊，拂過額頭的風在那一瞬似乎更涼了一些。
    她打開盛水竹筒的蓋子，裏麵清澈的柔波裏蕩漾著幾縷月光，淡淡的甘甜飄散。
    第二天天剛亮，慕聽風便將二人喚起，要她們略加梳洗，準備上路。
    月聽雲來到步晚書身邊，用劍柄輕輕敲在他的身上，用冰冷的語氣道：“步晚書，醒醒。”
    沒有絲毫反應。
    月聽雲接連叫了幾聲，步晚書卻依舊昏睡不醒，隻是眉頭又收緊了幾分。
    正在打點行裝的慕聽風聽到月聽雲用那樣輕柔的聲音耐心地呼喚，而步晚書卻一直沒有反應，怒氣漸漸湧上心頭。
    他拿了盛水的竹筒，快步走到月聽雲身邊，一揚手將一筒水猛地潑在步晚書的臉上。
    步晚書被水一激，突然咳嗽了幾聲，下意識地用手按壓著傷口，神色極其痛苦，眉心擰成一團。
    月聽雲微微蹙眉，卻沒有說什麼，隻是淡淡地看著步晚書。
    步晚書果真緩緩睜開了眼，迷蒙了一會兒，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目光中透出幾分犀利。
    那犀利卻轉瞬即逝，他靜靜地望向慕聽風，麵對他如此的侮辱，竟報以淡淡的一笑，眸光清冷，卻仿佛能淹沒一切。
    “你……這樣對我，將……將來恐怕……會後悔。”
    月聽雲本以為以慕聽風這樣頗為冷傲的性格，聽到這句充斥了挑釁意味的話，一定會不以為然地冷笑兩聲，然後迅速回擊。
    卻不料，她沒有聽到他回答。
    月聽雲詫異地偏過頭去看慕聽風，卻見他眉頭輕蹙，緊盯著步晚書，似乎在極力回想什麼。
    密林那邊，在小溪旁梳洗完畢的姚聽雪快步走來，看到二人都站在步晚書旁邊，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連忙湊了過去。
    “師兄？怎麼了？”發現慕聽風神色不對，姚聽雪連忙問道。
    慕聽風似是被她的話驚醒，略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姚聽雪，搖了搖頭。
    “步晚書。”慕聽風的語調竟驀地隱去了部分戾氣，說出的話卻強硬不減，“你已服下我鳴漣山莊的靈香散，若沒有解藥，不出半日必死。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步晚書不語，隻是點了點頭，神情微風般淡然，似乎對這樣的話並不在意。
    月聽雲不禁用異樣的目光望著步晚書，對他麵對恥辱時的淡然不明所以。
    作為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鬆嵐島四堂堂主之一的他，哪怕不甚在意鬆嵐島的威風，也總該維護自己的尊嚴吧？
    而他，從昨天開始，從未顯露過慍色，反而對一切都抱以淡然的一笑，仿佛要讓遭受的一切都因嘴角那輕揚的弧度而煙消雲散。
    若是平時，月聽雲定會鄙薄這種沒有傲骨的人。
    然而，當她看到步晚書那淡然的淺笑，清冷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的蔑視，反而充滿了各種讓她自己都奇怪的感覺。
    正思索，月聽雲卻突然看到步晚書朝她望來，清澈的眼波裏竟泛起絲絲溫柔，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月聽雲避開他的目光，默默低頭。
    慕聽風神情有些恍惚，說了句“動身吧”，便轉身走近姚聽雪，在她耳畔低聲道：“聽雪，一會兒，我有事對你說。”
    姚聽雪順從地點點頭，笑笑，笑容裏幾分殷勤。
    這一次，月聽雲被意外地分配了斷後的任務，聽了慕聽風的命令走在步晚書後麵，以便看著他。
    步晚書前麵，慕聽風和姚聽雪邊走邊竊竊私語，姚聽雪還不時回頭，用異樣的眼神打量步晚書。
    步晚書後邊，月聽雲獨行，沒有對她突然的“失寵”感到怪異，也沒有將前麵兩個人的鬼鬼祟祟放在心裏。
    她拿著兩把劍，注意力始終集中在步晚書身上。
    步晚書用手捂著傷口，步子很慢，全身上下似乎是酥軟的，每走一步都要跌倒。
    月聽雲的心隨之揪起，不時地掀起想要去攙扶他的衝動。
    不過她最終也沒有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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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03章：月華飄灑靜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