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當時隻道是尋常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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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宋喬妍一時更氣,想再打弦清吧,弦清又不是不會反甩一耳光,再說……敵人人手眾多,自己嬌生慣要本就沒什麼力氣,她有些怯場了。
忍了忍,宋喬妍走到桌子前,不情不願地坐下來。
弦清馬上微笑道:“咦?宋小姐怎的去而複返?”
宋喬妍翻翻白眼。
“誰惹小姐不快活了?喝杯茶消消氣。”弦清慢條斯理地放下書,轉頭看她道。
“某些狐媚子惹著我了!”宋喬妍惡聲道,然後下意識地去端茶。
她罵的時候弦清笑容有些僵硬,但她端起茶準備喝的時候,弦清僵硬的笑容又變成奸笑……
宋喬妍喝下去了。
曉曉肆無忌憚地大笑。
弦清也捂嘴巴直捶床。
宋喬妍臉色唰地變青。
她張口就想吐,又找不到夜壺,受過良好教育的她雖然跋扈言語刻薄,失態的事是不會做的,急得團團轉間還不忘怨毒地瞄弦清一眼,見了弦清床下有夜壺,她大喜跑過去。
曉曉端起夜壺朝門口走去,邊走邊道:“這夜壺還沒刷,別髒了屋子哩,我去找人刷。”
宋喬妍大踹氣,一肚子火發不出來,弦清哈哈大笑,想著早上我也是這般想說話說不成,這感覺不好受吧,何況那苦歪歪的樹葉水?您也受受如何……
宋喬妍連忙跑出去,不知哪兒吐去了。
曉曉站在門口,端著夜壺施施然地走進來:“哎,我剛想到刷夜壺的婢子病了,今下午刷不了,那宋小姐猴急些什麼?若再等一會兒,我不就回來了麼。”
然後她朝弦清眨眨眼,道:“小姐,你說是不是?”
弦清忍笑道:“自然是。”
隨後西廂苑發出一連串爆笑……
“哎哎哎,快關上門,掩好了門,省得那家夥吐完又回來開罵。”弦清道。
曉曉弄好,等好笑勁兒過去了,她走到弦清床邊,似是有些猶豫道:“小姐,咱們給她的教訓是不是太輕了?咱們院子是西廂苑,隔了院子裏那道牆就是大街,平時雖然爬牆方便,但聲音也很容易傳出去呀。她那麼大聲嚷嚷,肯定傳出去了,好事之徒一宣揚,你的清譽多少有損。”
弦清低著頭不語。
曉曉又道:“而且董公子剛退了婚事,就有人來罵。鮮有人不把這兩件事連一起,那您……”
弦清毫無征兆忽然委屈地哭起來。
“你心裏難受,我心裏更委屈難受!他宋家聲譽在太湖縣那麼高,臉縣府都要禮讓三分,是我爹爹一個小小縣丞能擺平的麼!我清譽……我哪兒還有一絲清譽可言?陸府小姐不知廉恥有婚約還勾搭宋家少爺,董舉人忍無可忍退婚事猶宋千金上府唾罵。你信不信!就這版本,明日就能傳遍整個太湖!”
先是壓抑著,語言還算流暢,後來鼻子一酸,弦清說話都斷斷續續的了。
曉曉連忙道:“那我們今日就派人打賞,封了那些好事人的口。”
“有用麼……能封多少口呢?……陸家小姐體有異香已是路人皆知,還天天……天天男裝上街……不乖乖在家待嫁……今出了這等事……誰不相信陸小姐不守婦道?……我不想教訓那女的麼?……我敢麼我!……我教訓了,爹爹老臉往哪擱!……封口……你若派人去了……不就更坐實了我心虛……”
弦清哭得梨花帶雨,被褥都濕透了。
曉曉不敢言,隻讓她一個人好好哭一場吧……
門外站著的宋喬妍,眼神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但很快湮滅不見。她佯裝怒道:“好呀你們——敢讓我喝那又甜又鹹又苦的樹葉!我瞧著你還不隻那狐媚勁兒,竟還是毒婦一個!”
曉曉說著就要開門去揍她,被弦清死死拉住。
“小姐!”曉曉跺腳。
“不可!”弦清淚痕未去,卻堅決道。
曉曉幾次想扯開弦清的手,但幅度稍大就會扯到左臂,她又急又惱,卻隻得作罷。
“小姐,你剛剛還教訓她來著,現在又不許我去揍她!”
“太過了……”弦清咬嘴唇。
“哼!現在倒做這縮頭龜,本小姐大度,不和你們計較!下次再看見你們,別又縮頭縮尾!”宋喬妍大聲道,橫桓發髻在她劇烈敲門踢門的幅度中扯散,簪子玉釵散了一地,她毫不憐惜地踩爛,然後氣呼呼地離開了。
曉曉這才推開門,見矮牆上冒出好多腦袋,她大怒,抓起掃帚就衝了去:“你們這些好事之徒!看我不用掃帚戳瞎你們眼睛,還不下去!下去!”隨著一個個腦袋被拍了下去,曉曉隨手一扔掃帚,失魂落魄地要回屋。
但前腳剛踏進屋子,一個個腦袋雨後春筍似的由冒出來,曉曉氣結:“你們!再不下去信不信我拿水潑了去!再不然我放狗咬你們了!”
“陸家千金這般不守婦道不知廉恥哩。”
“那宋小姐也太過了,陸小姐都沒有罵她。”
“切,那還不是陸千金心虛的緣故?早知道宋小姐護兄心切,陸千金就不該勾搭宋少爺了——”
“那勾搭誰?莫不是你不成?”
“瞧那一地玉粉,踩壞了不就不值錢了麼!”
“莫說莫說了,孫家小女兒也來看呢,下流的話教孩子聽了不好。”
一陣哄笑,聲音越來越遠。
曉曉心怨恨,拾了石頭就朝牆那邊砸過去,隱約聽見誰“哎呦”一聲,曉曉吼道:“都滾!”
她覺得今天是小姐和自己過得最窩囊的一天。
屋子裏弦清還在壓抑著哭泣,曉曉歎了一聲,去花園尋董翰的宋尚文了。
兩人聞風趕來,對弦清安慰一番,卻換得她越流越多的眼淚。
宋尚文道:“可不能再哭了,心脾不寧靜可不利於養傷。曉曉,再搗爛些藥草來,弦清左臂要重新包紮一下。”
董翰道:“你妹妹是不是腦子有些問題,竟來此撒野,讓弦清受那麼大委屈!你回去不好好懲罰她,我可不依!還有曉曉剛剛說的那些冒頭出來看好戲的人,你給好好教訓下!”
所謂好好教訓下……
宋尚文向來平和的眼神,劃過一絲狠毒。
“自然,不能讓弦清受委屈。倒是你,退婚事也要選個日子吧?找時間給澄清了,就說你自己花街柳巷不忍耽擱人家好女子。”宋尚文道。
“哎哎哎,我什麼時候花街柳巷了我,你先別敷藥,說清楚!”董翰道。
“難不成你要將責任推到弦清頭上,坐實了今日之事?所以你還是委屈下吧。”宋尚文瞥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道。
董翰啞口無言。
弦清見他們鬥嘴模樣,終於破涕為笑。
“瞧,弦清才不會被那些流言打倒。”宋尚文笑道,“給你重新包紮了,可別再動火,回去我定好好管教宋喬妍。”
“哦。”弦清慢吞吞地應了聲,帶著濃濃的鼻音。
“你妹妹怎麼進來的?”弦清問道。
宋尚文還沒說話,曉曉就道:“宋公子進府後,一輛藍色馬車就趕了過來,那美貌女子跳下車,不待房門要拜帖,就自個兒闖進來,還嚷嚷要見小姐。我見她語氣不善,自然攔著,本想叫同行婢子環兒前來痛傳,哪想那女子眼尖,看見環兒往這邊走,攔也攔不住地跟過來。”
董翰接道:“我去找曉曉,見著環兒,便問了兩句,打發她回去。還沒走兩步,就聽見宋喬妍尖銳刻薄的聲音,而後她見著就西廂苑有屋子,便直徑衝過來。她是宋尚文妹妹,我也不好拿她怎樣,竟教她真到了這兒。弦清,也是我不好,若死命攔著,你也不會受這般委屈。”
弦清勉強笑了笑,道:“我未曾怪你,反而,要謝謝你們呢。”
宋尚文道:“今日一過,弦清名譽必然受損,弦清……你聽人議論,就當沒聽見好了。”
弦清笑了,得意似的舉了舉手裏的棉花。
董翰沒支持住,輕聲笑了出來,道:“對,塞住耳朵,那些流言蜚語自己知道是捏造了也便罷了。我和宋尚文會出麵澄清的。”
“謝謝,真謝謝你們。”弦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