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因為什麼？
    你怕。
    怕什麼？
    是什麼呢？
    九天邊怒放的一朵絕世奇花，玉珠瑤台上遙遠的明燭，那些美好的事物，卻是遙遠飄渺不可觸及的。隔著一條不存在的銀河，你不敢靠近，於你，那便隻是隔岸的燈火。
    你不敢渡河去麼？
    ……
    夜深了。
    弦清吹了一夜，想了一夜；董翰聽了一夜，痛了一夜。
    那一首《八板》，空靈清越，帶上了誰不知的心緒，無意間刺痛了另一個人？
    董翰躺在弦清的屋簷上，看著漆黑的夜空。一輪滿月孤獨地掛在天上，雖然明亮柔和普照萬物，卻終是無一相伴。清清冷冷，落個月圓人不圓。
    半盒新買的薄荷酥糖靜靜躺在董翰身邊，沐浴輕柔月光下，看上去新鮮瑩亮，細細一聞，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未曾起身送下去，未曾看見弦清小臉上高興的笑意，便聽見弦清和曉曉的爭吵，於刹那明白，自己，在弦清的心中，不是青梅竹馬的愛人，隻是一位處事周到細心的兄長罷了。
    “弦清……我是否該放棄？”董翰輕聲道。
    若不放棄，過不多時，你會把那份感情轉化為愛情麼？還是……厭我倦我？董翰忽然有些疲憊，不想在此糾纏下去。
    他有學富五車的才華，有陰險狡詐的心機，有堪比宋玉的容顏，有清貴優雅的氣質。如此，可不可以用這些虛無縹緲可有可無的東西，換取她回眸一笑，芳心暗許？
    瞅見梨樹上被月光染上的銀霜，董翰覺得，自己心裏也被鍍上一層銀霜，冷到心都麻木。隨手接下一片梨花瓣，董翰笑了笑，素來清明幽深的眼眸中竟劃過一絲不舍，不舍自己手中的花瓣被風兒吹走，但偏偏不舍，不舍合上手掌。
    算啦，心不屬於我，人在也似不在，說不定會傷我更深，那麼，便放縱了她吧。
    想起今日與宋尚文談判時說的一句話。
    “弦清是我所愛，你可以用任何東西要挾我，獨獨她，不行！若是還打她的主意，莫要怪我撕破臉皮了。”
    弦清是我所愛。
    你，宋尚文，是弦清所愛。
    而我，什麼都沒有。
    董翰聽見簫聲漸弱，至無，看見燭火熄滅，知道弦清是睡了。
    他輕輕跳下屋簷，玄清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身後滿月把他修長健碩的身影鑲嵌進去，董翰跳下來仿佛是仙人落地。
    手中薄荷酥糖既然新鮮，董翰蓋上食盒，免得明早一瞧薄荷變質了。
    他輕輕推開門，將食盒放在桌子上，又走到弦清床前。窗戶透進許些朦朧的月光，照在弦清熟睡的麵頰上，合著縈繞身側的清香，映襯得她仿佛仙女。
    董翰鉤鉤她挺翹的鼻子，暗暗好笑，這麼快便睡著了？自己天天失眠的人可是嫉妒萬分啊。
    抬手點了她睡穴，讓她休息的好點。董翰輕飄飄地走了。
    忽然想起他對宋尚文說那話後，他糾結又細如蚊哼的聲音。
    “又怎知，她非我所愛？”
    董翰回味過來，心裏默默地說，但願你真的喜歡她，若不是，即便主上不同意，即便可能殺不了你，即便除不完你的勢力，我也定要和你魚死網破。
    弦清啊弦清，我多希望，沒有在那個飄滿白雪的冬天，遇見橋上棉衣裹成了圓球的嬌小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