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當時隻道是尋常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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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弦清第一個反應,立刻逃跑。
弦清第二個反應,翻牆回去。
弦清第三個反應,乖乖遊湖。
董翰的笑容明明如春風,可是弦清偏偏看得心裏發毛。
“我想著,老悶在家裏也不是很好,不如出來散散心呢。”弦清打哈哈道,“倒是小翰你,你怎麼在這兒?”
“哦,我呀,我看這堵矮牆挺不錯的,好爬,好翻,所以特地留下來看矮牆啊。竟不想在此遇見了美貌天仙呢。”董翰笑吟吟。
“……”
“咦,難道不是天仙?”董翰挑眉。
又敗下陣來。
遊湖是一件美妙的事,看著湖上如鏡湖麵,遠處風景的倒影在水光中輕輕蕩漾。自己橫一葉扁舟,輕飄飄遊蕩湖中,手裏拿著一盤葡萄,時不時丟一個到嘴裏,高興了邀同伴吟幾句詩,多逍遙,多自在!
可是被拖上船被迫遊湖就不是一件多美妙的事了。
遠方風景如故,清風白雲相伴,弦清呆呆地啃著一個蘋果,兩眼無神。她蹲在甲板上,一點小姐的禮儀姿態都沒有,邏輯很簡單——董翰的船嘛,又不是別人的,反正在董翰麵前十幾年不知出過多少糗,不在乎了。
董翰無奈地看著蹲在甲板上的女子,想了想,也走過去,叼著一蘋果,蹲在她身邊。
……
船夫忙前忙後地撐著方船的杆子,而兩個男子麵容清雅身著華服,卻同樣姿態地蹲在那裏,叼著蘋果。這船怎麼看怎麼詭異,怎麼看怎麼招眼球。
嗯,雖然同為男子,但蹲在一起看起來還是蠻般配的,不過是別樣的般配。至少那些眼球是這麼想的。
弦清沒聽見,也想不到那麼多,她隻是在發呆而已。
倒是董翰,會一點武功,耳朵靈敏,他聽到他人議論紛紛,心裏倒是喜滋滋的。
遠遠的聞不到弦清身上的香氣,而弦清的男裝的裝著打扮又那麼逼真,難怪那些人以為她是男子了。
也許是真受美景的感染,弦清突然想吹簫,可是簫沒帶出來。
弦清有些懊惱。
一支洞簫遞了過來。
洞簫的主人微笑看著弦清。
弦清脫口而出:“你怎麼身上帶著簫?我記得你不會吹簫。”
“這是為你帶的。”董翰溫柔地說。
弦清咳了咳,才低聲道:“謝謝。”
董翰清淡的麵容隻有在遇見弦清的時候,才會化為一灘春水。
放下啃的七零八落的蘋果,簫抵著下巴,纖細的手指按下、抬起、按下、抬起,那一絲一毫的動作,在董翰眼裏,都自成美景。
簫聲起,四周皆寂。
清清淡淡,仿佛一碗清水,平淡無奇。
乍緩,驟起,有什麼輕輕落進清水中,濺起一波波漣漪。
漣漪漸弱,清水上浮著一葉茶葉。
少頃,芳香四溢。
簫聲愈來愈高,愈來愈尖,清越連貫,仿佛一段上好絲綢,撒到天上,朦朦朧朧隱隱約約,卻是不可言狀的美。
《八板》。
蹲著不好吹,弦清站起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清風吹拂麵頰,青絲飛揚,衣袂飄飄。陽光照在她臉上,更添一絲美幻,與她清高的模樣相匹配,宛如世外仙人。
高音漸去,還回低沉,一片沉靜。
茶水盡涼,絲綢落下。
又奏《八板》。
反反複複卻聽不厭。
伴隨著簫聲,董翰優美的男聲輕輕吟道。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簫聲又一瞬間的怠住,繼而奏曲如故。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聲音平靜變得高昂,聲音卻依然清雅,反而生出一份悲涼,也不知是簫還是人。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簫聲止。
兩人仿佛天作之合,隻是……弦清並不喜歡。
弦清道:“鳳求凰?非也。《漢書》言:‘相如為不得已而強往’,《史記》言:‘臨邛令繆為恭敬’,‘為’通‘偽’,‘繆’值得深思,或許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愛情,不過是司馬一手策劃的陰謀。”
董翰有些怔住,“也不盡然。”
“那是世人憧憬,也是世人愚昧!我……不喜歡這《鳳求凰》。”
“至少司馬相如對卓文君是真心的。”
“他終是負了卓文君。”弦清眼裏滿是譏諷。
董翰被她嗆了下,無言以對。
司馬相如是西漢有名的辭賦家,音樂家。早年家貧,並不得誌,父母雙亡後寄住在好友縣令王吉家裏。卓文君,是漢代臨邛大富豪卓王孫的掌上明珠。卓文君當時僅十七歲,書上形容文君的美貌:“眉色遠望如山,臉際常若芙蓉,皮膚柔滑如脂”,更兼她善琴,貫通棋、畫,文采亦非凡。本來已許配給某一皇孫,不料那皇孫短命,未待成婚便匆匆辭世,所以當時文君算是在家守寡。卓王孫與王吉多有往來。時值年少孤貧的漢代大才子、辭賦家司馬相如,從成都前來拜訪時任臨邛縣令的同窗好友王吉。王縣令在宴請相如時,亦請了卓王孫座陪。後來卓王孫為附庸風雅,巴結縣令,請司馬相如來家做客。席間,免不了要作賦奏樂。司馬相如得知卓王孫之女文君美貌非凡,更兼文采,於是奏了一首《鳳求凰》。卓文君也久慕司馬相如之才,遂躲在簾後偷聽,琴中之求偶之意如何聽不出。兩個人互相愛慕。但受到了卓王孫的強烈阻撓,沒辦法,兩人隻好私奔。後回到成都,生活窘迫,文君就把自已的頭飾當了。開了一家酒鋪,卓文君親自當壚賣酒,消息傳到其父耳中,卓王孫為顧忌情麵,也隻好將新婿、愛女接回臨邛。但他們仍安於清貧,自謀生計,在街市上開了一個酒肆。“文君當壚”,“相如滌器”從此而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這是司馬相如為表達對“巴蜀第一美女”卓文君的愛慕,在靈光一現之間寫下的千古名句,至今讀來仍能感覺到相如對文君的款款深情。幾經周折,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終成眷屬,回到成都。不久,漢武帝下詔來召,相如與文君依依暫別。歲月如流,不覺過了五年。文君朝思暮想,盼望丈夫的家書。萬沒料到盼來的卻是寫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十三個數字的家書。文君反複看信,明白丈夫的意思。數字中無“億”,表明已對她無“意”。還有一層意思是我們從頭開始到現在,可環境變了,我們應該從現在回到起初的樣子。文君苦等等到的是一紙數字,知其心變,悲憤之中,就用這數字寫了一封回信:
“一別之後,兩地相思,隻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銼斷,十裏長亭我望眼欲穿。百思想,千係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依欄;九重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偶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做女來我做男。”
“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做女來我做男。”
董翰怔了怔,聽她悲涼無奈的悠揚聲調,心中竟也生出幾分淒清的感覺來。想來她對卓文君的那首詩比司馬的《鳳求凰》更有感觸。
“始亂終棄者,不合格也!”弦清淡淡道。
正當弦清和董翰說話,曉曉不懂音樂啊典故啊什麼的,也沒什麼事可做,自然要找事做了。她繞著船夫直轉圈,左一句話右一句話喳喳個不停,船夫一開始還搭理她幾句,但後來就滿臉不耐,話都不願多說兩句,隻是船前船後控製穩定地忙,也不管曉曉的囉嗦。
曉曉嘰嘰喳喳到口幹舌燥,方才罷休,她真的是沒事幹嘛,就問問人家生意啦,家事啦,前者還好,後者……後者曉曉管得著嗎,船夫自然不耐了。
曉曉喝了口水,潤潤嗓子,轉身又要嘰喳。船夫被她問到心裏懼怕,見她又要嘰喳,手一抖。
不抖不要緊,一抖要人命。
船很小,真的很小。
小到船夫手那麼一抖,就翻了。
是的,翻了。
太湖不淺,水麵望去都一片幽深的綠,那掉下去的人會怎麼呢?
船夫自然不用擔心。
而董翰和曉曉會遊泳,可弦清……卻是地地道道的旱鴨子!
呃,那什麼,實在喜歡司馬和文君的故事,就寫上去了,怕有些看官不知道這故事,所以到百度查了資料發上來。不是湊字數,是真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