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當時隻道是尋常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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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深邃。
月,清輝。
人,孤單。
月中天,人不寐。
弦清披著一件披風,坐在小閣前的石凳上。她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月亮,一動不動。
月兒彎彎掛,輕柔的光輝灑在地麵,可惜終是新月,撒不出滿月的明亮。漆黑的蒼穹像被撒滿了墨汁一般,幽深幽遠。沒有星星,沒有眨眼的星星,隻有一彎新月孤獨地站在天空中,無伴。
弦清也無伴,孤單地坐著,不知道要幹什麼,不知道應該幹什麼。
她隻是,發呆。
清風微微吹來,凋零的梨花飄旋輕落,偶有花瓣落在弦清身上,她也不拂去,任憑梨花輕輕在身上顫動。
“品茶在於心不在於口……”
“茶亦如是,你看故事,看完了最多唏噓而已,體會不到那些人真實的感覺。那麼不如喝一口他們愛喝的茶,從茶中,說不定能體會一二……”
“哈哈,陸小姐真真與他人不一樣。我原以為小姐隻是異香縈繞而多了份獨一無二,沒想到,這氣質愛好也不一無二!你既那麼喜歡醫術,正好我也是,不如……我考考你怎樣……”
“那我教你如何……”
“小姐,可不就是這個麵人?呐,若小姐也不嫌棄的話,這個。這個也就當我的見麵禮嘍,小小心意而已……”
“嗯……這玉佩交予小姐保管,若小姐來了興致想學醫,便拿玉佩到和杏藥堂,自會有人帶你來見我……”
“秀眉不盡多難喝,珍眉也不盡多好喝,既都是茶,小姐不妨換換口味……”
弦清從來沒有無意識地就記住這麼多,但是……竟都記下來了。
隻是半日,隻是初見,竟印象如此深刻。
弦清不禁想,不知身在何方的宋公子,現在,是不是也睡不著,心裏想著她?
嗬,別自作多情了。
自嘲笑笑,弦清回屋子取來了一隻簫。
簫聲清越低沉,與那清冷的月不同,簫聲中多了一絲思念。
一曲《八板》。
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絲絲纏綿,時斷時續,哀沉低緩。
梨花滿天飛,淡香縈繞懷。
曲子不長,她吹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梨花落滿身,月西斜。
寂靜的夜晚,因為誰的簫聲,更添一絲寂寞。
弦清終於吹累了,倦了,一回頭,卻看見曉曉靠在門口,眼睛似睜似閉,但輕微的鼾聲卻直挺挺地傳過來。
弦清無奈地笑了。
每次她有心事都會在晚上吹蕭曲《八板》,而曉曉……每次都依在門口看著,也不叫她回來睡下,倒是她心裏緩解了些,曉曉卻睡著了。
曉曉嗬。
我的家人。
弦清走過去,輕蹙柳眉,嗔道:“站著也能睡著,著涼了怎麼辦?”說著把簫放下,將身上紫色披風脫下,披在曉曉身上,又扶著曉曉回屋。
是嗬,家人。
隻有家人才會關心家人,不惜犧牲自己的時間;隻有家人在發現家人心情抑鬱後,知道卻不打擾其清淨;隻有家人會默默分擔家人的苦惱,過會兒便自顧自地睡著。
弦清手托著下巴,看著曉曉睡得真香,調皮地拿手撓曉曉的鼻尖。曉曉一皺眉,手一揮像打蒼蠅一樣打弦清的手,還好弦清躲得快。曉曉翻了個身,輕輕鼾聲又響起了。
弦清看看無趣,打了個哈欠,也上床睡了。
竟一夜無夢。
窗外梨花還自顧自落個不停,新月也西沉下去,換來太陽紫紅的光芒遍灑天邊。
一覺睡到大中午。
一個字,爽。
兩個字,好爽。
弦清睜開眼睛,伸了個大懶腰,捏捏肩膀捏捏腰,才掀開簾帳出去。
“曉曉?”
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曉曉。
一位端著臉盆和漱口茶的清秀男子站在門口,看見弦清懶懶地坐在梳妝台前,眼睛裏滿是無奈和溺愛。
“終於肯起床了,小懶蟲?”男子柔聲道。
弦清聞言一怔,動作有些僵硬起來。她緩緩回過頭,有些尷尬地站起來,道:“小翰?你怎麼會在這兒?我還沒穿衣打扮好,你若是想見我大可通報,我弄好了自然會去見你。現在……”
董翰笑了,“怎麼呢?陸大小姐是害羞了?反正過一陣子咱們便成婚,有什麼好羞的呢?再說,小翰來伺候小姐洗漱,有什麼伺候不周的地方,竟要小姐趕我走?”
弦清聽他調笑,非但沒有臉紅,反而鎮定下來,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洗漱的事,自有婢女來伺候,怎敢勞煩董舉人大駕。”
見她言語那麼離疏,董翰摸摸自己鼻子,以為是自己闖進來唐突了,才讓弦清反感的。他訕訕地說:“弦清啊,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不是約好去遊湖的麼?你看看你都睡到正午了,一上午好時光都浪費了。我在正廳有些等不及,想來尋你,恰好遇見曉曉端著洗漱用具,便從她手裏接過,到你房間了。是我唐突了,真是抱歉,弦清就不生氣了啊?”
弦清又是一愣,才想起來爹爹幾天前說過要她在今天同董翰一起遊湖,增進感情,她當時不置可否,竟被爹爹擅自做主了?哎,這個爹爹啊!
“那個,我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才睡到這麼晚的,這幾天要好好休養,隻怕不能和你一起遊湖了。就算真行,到了船上也無心看景不是?還是……改天再說吧。”弦清胡亂編了個理由,拒絕了董翰。
董翰清淡的眉毛一挑,有些訝然,也不怪他,弦清第一次用這麼爛的借口拒絕他。算了,既然她不願意,就改日吧。
董翰道:“弦清不舒服?那可得好好調養才是,遊湖一事,也不急於一時,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嗯……那現在你總得洗漱一番吧?我幫你,還是喊曉曉來?”
弦清輕輕一笑,道:“還是曉曉的好,驟然換了一人,我倒不習慣呢。”
“哦,也對,貼身婢女總是比他人照顧得好,嗬嗬。”董翰眼睛裏劃過一絲失望,掩飾地說了一番話,起身告辭了。
弦清沒有請他甚至是喝一杯茶,做做樣子也好啊。董翰心裏想著。
罷了,她不願,他是看得出來的。不願就不願吧,反正也快要訂婚了,他有時間讓她喜歡上自己。
梨花如雪盡掃去,誰人心事亦如雪。
弦清,你懂我的心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