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給李大人看座！”
    “多謝皇上！”
    “來人，給李大人看茶！”
    “多謝皇上！”
    紫宸殿裏，君臣關係‘融洽’。兩人都當那晚小皇帝派條蛇去老臣子家串門其實是幻覺，幻覺啊幻覺~~~
    朱昭玉笑波流轉，坐在榻上，手拄下巴脆聲道，“李大人說這麼多，跟這次捐資失蹤的事有何關係呢？”
    李迪手裏的茶碗停在唇邊，銀子在汝南封地消失，該封地郡王又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他不相信以這位小皇帝的聰明，想不通此中關節。一抬頭，看到小皇帝那副笑嘻嘻的模樣，不禁皺眉，“此事非同小可，關係我朝江山社稷，請皇上嚴肅對待！”
    朱昭玉小臉兒一變，眼神也跟著發冷，直視他道，“李迪！汝南郡王是我堂兄，父皇甚至曾當親子撫養，你這是在離間我們兄弟嗎？”
    小小年紀，說出的話卻頗有氣勢，以至於連李迪這樣的老臣都閃了閃神，繼而憤然而起，神色激動。
    “皇上這是在懷疑老臣的忠心嗎？老臣從先太宗時就效命朝廷，曆經三朝，一片忠心，日月可鑒！今日思及先皇，覺得若不對皇上言明，實在愧對先皇當年厚愛，不成想，皇上竟是這樣看待老臣的，實令老臣寒心！”
    “既然如此，那老臣就不再大進讒言，還請皇上容老臣告退！”
    朱昭玉看他跟點著的炮仗似的，剛才的嚴肅一掃而光，打個哈欠，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我要午睡了！”
    “……”
    如果說，剛開始李迪對小皇帝還有點栽培之心，那麽現在這種心思已經被憤怒取代。這個小孩。，在他看來，不但任性乖張、我行我素，還剛愎自用，完全聽不進任何進言！小時候就這樣，將來長大了還得了嗎？太祖基業危矣！想不到朱家江山才守了三代，就要毀在這個小孩手上，先是十年垂簾聽政，再來個汝南之亂，還能折騰多久？
    等那個壞脾氣老頭走後，朱昭玉安靜地側躺在榻上，小手支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麼，單薄的衣衫滑下來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膚也毫無所覺。
    剛才他與李迪說話，殿內伺候的宮人都被命令退遠，連麗景都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見他表情怪怪的，正要上前伺候，被朱昭玉頭也不轉地嗬斥——
    “都出去！”
    麗景發愣。朱昭玉雖然脾氣不好，卻從不隨便向無關的人發火，更鮮少對她和良辰說重話。也不知那個多事的老頭說了什麼……麗景想著，帶人退出去。
    偌大的宮殿隻剩朱昭玉，顯得空蕩蕩，又帶點涼意。
    “無塵！”
    獨屬於少年的嗓音在殿內發出清脆的回響。
    聲音未落，大殿內驀地多出一個人，頎長的身體裹在黑色絲綢中，烏發高束，靜靜立在那裏，整個人宛如一把出鞘烏劍，周身散發著寒氣，和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勢。
    此人正是十年來時刻保護朱昭玉左右的暗衛——無塵！
    “告訴我關於那個朱允修的事！一切！若有隱瞞，我就殺了你！”朱昭玉命令。美麗的臉上褪去人前的嬉笑，一派蕭殺。
    無塵與這少年磨合十年，兩人有著非同常人的默契，有時他甚至能感覺到少年的情緒，比如現在，對掌控之外的驚訝，和對朱淩霄隱瞞的……憤怒……
    無塵知道他現在最想聽的是什麼，默然片刻，道，“當年朱允修在宮中時，曾與朱淩霄走得極近，兩人還曾一起讀書，可以說朱淩霄是朱允修當時唯一的朋友。後來先皇晏駕，朱淩霄帶主人去幽州，兩人的關係也沒有斷過。大概在去年冬天，兩人曾在幽州私會，具體說了什麼，屬下不知……”
    “繼續！”
    “……”
    朱淩霄在禦書房把一切安排妥當，才回紫宸殿。路上想著小家夥被他勒令不準吃零食，也不知有沒有按照他的囑咐好好吃飯……
    “寶貝想我了嗎？”
    朱淩霄走進殿內時，發現小家夥竟然已經睡了，沒有像往常一樣等他。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走過去連人帶被抱起來一頓亂親。
    朱昭玉推開他，大叫一聲，“金順水！”
    立在外殿等著服侍攝政王更衣的金順水一聽這聲音不對，連忙小碎步跑進來，視線牢牢壓在腳尖前三尺之內的地麵上，以免看到不該看的。
    “奴才在！皇……皇上有何吩咐？”
    “攝政王府造好了嗎？”朱昭玉幽幽地問。
    其實已經造好十來天了……
    當然，這話金順水囫圇個兒咽了回去。他感覺到頭頂正有一道比小皇上更冷更厲更意味深長的目光罩著他，似乎隻要說錯一個字，那目光就會化為利劍，當頭朝他劈下！試問，腦袋上頂著這樣的壓力，他還敢說實話嗎？
    攝政王的目光如劍，小皇帝的目光像針尖。被劍劈一下會死，被針紮一下頂多疼上一刻，所以金順水左右一權衡，倒戈強者。
    “回……回皇上，已經造得差不多了，但是……隻是個空屋子，裏麵還沒擺置……”金順水背上流著冷汗、麵上鎮定地對小皇帝撒謊。
    他表情未露破綻，小皇帝似乎相信了，道，“讓人加緊趕工，後天迎攝政王回府！”
    金順水腦門上的冷汗也唰地流下來，原來‘欺君之罪’不過換來一天的時間！攝政王殿下，奴才已經盡力了……
    把人遣走後，朱淩霄仔細把今天發生的事回想了一遍，也沒想出自己究竟哪裏惹小家夥不高興了，難道是因為不讓他吃零食？
    “寶貝，我做錯了什麼……”
    朱淩霄要伸手去抱，朱昭玉撲通躺下，用被蒙住頭，拿背對著朱淩霄。朱淩霄看著那鼓鼓的一團，默然無語……
    他沒有再去碰釘子，而是出去詢問良辰麗景，這才知道李迪來過。將李迪有可能說的話猜個七八，進而也猜到小家夥生他氣的原因……
    忙了幾個月，將自劉嬌病後一直堆積至今的政事理順，朱淩霄終於可以喘一口氣，想著接下來幾日都無事，等明早起來再向鬧別扭的小家夥解釋不遲。
    畢竟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他睡得有些沉，一覺醒來，發現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枕頭也是涼的，人不知走了多久。
    以前他每天醒來，小家夥都在他懷裏，溫溫軟軟的身體正好抱個滿懷，別提有多舒服，這次乍然落空，連心裏也有點空落……
    “皇上一早出宮了，奴才有派人悄悄跟著，據彙報，似乎去王府了……”
    進來更衣時，不待朱淩霄問，金順水就殷切彙報。小皇帝天不亮就起身，他留了個心眼，見他要出宮，不敢阻攔，又怕攝政王醒來責問，就打發侍衛暗中跟著。
    朱淩霄麵上溢出點笑意，小家夥嘴裏說著絕情的話，可心裏還是關心他的，竟然親自去看他的府邸。
    府邸是敕造司為了討好他，在他初回京時就開始營造的，他覺得用不上，任他們去折騰，也不理會。
    他跟朱昭玉一張床睡了十年，朱昭玉已經習慣他的懷抱，若離了他，就像離開母體的嬰兒，會極度沒有安全感。朱淩霄不相信，那小孩會真的趕他走。
    關於朱允修，他之所以從未向朱昭玉提起，隻是覺得沒必要。在朱淩霄眼裏，他不過是諸多王、郡王中的一個。朱允修有野心，有能力，那是他的事，隻要有他朱淩霄一日，他就不會允許這個人翻出風浪來……
    “讓人仔細照應著，別磕了碰了。”朱淩霄叮囑道。
    金順水哀哀應是。從昨晚第一次對小皇帝說謊，他就變得極度悲觀，覺得自己會死的很慘。果然，小皇帝連一天的時間都沒給他，今早就眼見為實去了。那個放蛇夜訪大臣的小孩連丁渭都害怕，何況他一個小太監？更有甚者，這小太監還犯了欺君之罪！金順水感覺到陰間鬼差正在向他友好招手~~~
    “田文遠呢？”朱淩霄顯然沒顧及到貼身太監的感受，心情明媚地繼續問。
    “回王爺，田大人已於淩晨悄悄動身，現已出京三百裏。”
    “嗯……”朱淩霄淡淡應一聲，一回頭，這才注意到金順水一臉死灰色，笑道，“放心，本王會留下你的命！”
    攝政王一言，像一道免死金牌，金順水心花怒放，再也不憂傷了。
    朱昭玉一踏進那座威風八麵的宅邸，就意識到自己被騙了。這王府氣相莊嚴，布局規整，連屋瓦廊簷都是隻有皇宮才能用的金黃琉璃瓦，更可恨的是，這座宅子幾乎占了半條街。那氣派，簡直和皇宮比肩！
    朱昭玉不看不打緊，一看就憋了一肚子氣，他堂堂一國之君還活著呢，一個個都當他是活死人嗎？！
    ——————————————
    補周三。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