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斷雁叫西風 第39章 搖啊搖啊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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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連落水雙唇緊抿,麵色凝重,雙眼一錯不錯地盯住司徒月在。他內心極度忐忑,卻又不敢再行催促,生怕得到他不想聽到的結果。
司徒月在避開兩人焦躁的眼光,視線落到了連細雨蒼白泛青的麵頰,口中說出了八個字,“事態急迫,不可耽擱。”
聽到這話,原本極度不安的連落水突然間反倒鎮定了下來。他暗暗吸了口氣,眼神定定的看著司徒月在,篤定道“你必然是有法子能治他的。”
“稍待,且讓我將他的外傷先處理好。”說罷,便示意司徒雨聲將藥箱拿來,也不再搭理二人,隻專心處理連細雨手上傷口,其後又細細檢查了他的斷腿,見沒有錯位又重新上了藥將之固定住。
忙完所有傷口,已是一個時辰之後。司徒月在仔細將手洗幹淨,正拿起一旁的毛巾慢慢擦拭,卻聽一旁的連落水突然陰沉沉地道“我耐心有限。”
司徒月在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隻是輕輕掃了一眼邊上的司徒雨聲,見他麵色雖難看,情緒倒還正常,便又轉過來,道“方法有二。其一,放任現狀,以藥物輔助,保持目前狀態,等待解毒之物徹底拔毒;其二:以內力截入周身大穴,強製截住體內寒毒運轉,等待解毒之物徹底拔毒。”
連落水低頭沉吟。
司徒雨聲忍不住接口道“二者孰優孰劣?有何因果?”
連落水聞聲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打斷他,而是同樣將目光投向了司徒月在。
司徒月在道“他身體內部已被寒毒大肆破壞,保持現狀也隻能不讓情況再壞下去。以如今看他的身體狀況,長此以往,就算日後解了毒,怕也無法康健起來。”說到這裏,他微微歎了口氣,沉聲接道“若是強製截住寒毒運轉,則可暫時保得他身體無憂,甚而能在短時期之內恢複正常人的體能,隻是這時間並不好把控,若是不能在那期間拿回解毒之物,後果堪憂。”
低沉的語音慢慢消逝在空氣中,房內的氣氛更加沉重。
恰在眾人都在掙紮猶豫的時候,一道冷靜低弱的聲音響了起來,“短期是多久?”
三人一愣,旋即驚訝地望向床上。
連細雨並未睡著,一直隻是閉目養神。隻因其餘三人皆是心存憂慮,並未關注他的反應,因而方才一席話盡皆被他聽進了耳中。
“桃桃兒。”
“小連。”
連細雨衝著連落水安慰的勾了勾唇角,轉而看向司徒月在,慢慢道“你說,我聽著。”
司徒月在在他堅定的視線下敗下陣來,轉頭看向連落水,見他並不反對,方才道“短則三月,長則一年。”
連細雨聽了之後並無多大反應,隻是續問道“你方才說後果堪憂,是如何個結果?”見司徒月在又要轉頭去看連落水,他的聲音冷了冷,“我在問你。我的身體,你如實說便是。”
司徒月在無奈,隻得道“狀況好自然能堅持的長些。如若按期解了毒,經我調養,很大幾率能夠痊愈。隻是,這期間你須得保護身體不受其他傷害。因為無論內傷、中毒都可能引發寒毒的蔓延,若是……若是一個不好,便是我……也難了。”
他語聲沉重,話語也有些含糊不清,但房中幾人卻無不心頭了然。
空氣凝滯,連細雨卻輕輕笑了一聲,見三人皆看向他,便挑眉道“這有何可糾結。我自是不願再如現下這般苟延殘喘的,若能在死前得個三五個月的自由生活,於我是再美妙也沒有了。”他向連落水伸出手,柔聲道“你會同意的對麼。”
連落水怔怔地看著他,忽而咬了咬唇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眼神堅定地看著他道“不同意,我絕無可能讓你離我而去。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分開你我。你,當信我。”
連細雨心下一暖,微微頷首。
連落水將他的手小心的放回被中,起身走到司徒月在麵前。他氣度高華,從容鎮定,隻是站在那裏,便讓人不由生出種高山仰止的壓迫感,司徒月在心中一跳,腳下便忍不住微微向後挪了挪。
連落水並沒有看抵在司徒月在背後的那人,隻是對他道“連細雨視你為摯友,想你不會辜負此名,也不會在此事上壞了你司徒氏神醫的名號。如此,你便全心注於此事,有何需要我桃花落水寨上下必全力應支。”目光慢慢落向他的背後,他淡淡道“‘連邪’連落水,我想,你該知道。”
司徒月在渾身一震,迫於連落水的威勢竟忍不住再退一步,可他退無可退——司徒雨聲早就抵在他的背後。
司徒雨聲麵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他卻並不想在連落水麵前示弱。縱使連細雨從頭到尾沒將眼神落在他身上,可他卻並不因此氣餒。他牢牢扶住司徒月在,又將眼神落在床上闔眼養神的連細雨身上,異常堅定地道“他的命亦是我的命。”
連落水一愣,隨即嗤笑一聲,並不再看他,隻對司徒月在道“你便自去準備吧,有何需要與玉三殺接洽。”
司徒月在凜然頷首,拉住司徒雨聲躬身而退。
司徒雨聲難得的順從,隻是那目光卻跟上了黏膠似的牢牢粘在了連細雨身上。直到門板閉合,他方才收回視線,掙開司徒月在的手,他道“此事辛苦你了。”歎了口氣,他神色沉重,“我知你也必也憂心小連,現下我等無從下手,隻得靠你全力施為。今夜我便開始閉關練功,以求關鍵時刻能夠有所作為。隻你施手救治他時萬望知會我一聲,你知,我……我便隻是多看他兩眼隻在他身邊多待片刻也很是滿足了。”
司徒月在默默頷首。
司徒雨聲沉默了片刻,終是蹙著眉走了。
司徒月在垂在陰影中的臉上神色不明,隻那溫潤的眸中偶有異光閃爍,摸了摸似乎依舊殘留著餘溫的手心,他勾了勾唇。
深吸了口氣,他沉寂了下情緒,便打算離開。
“喂,你個雙生子等一等!”一線清脆卻並不友好的聲音拖住了他的腳步,他腳下一頓,微微偏頭回首,溫聲道“不知玉公子有何見教?”
玉三殺似乎沒有料到他的反應,略微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我奉主上之命前來……前來聽教於神醫。”
司徒月在挑了挑眉,淡定地看著他左右飄忽的眼神,淡淡道“不用。”
“哦。啊?!”玉三殺眉頭一蹙,頓時惱怒,“老子奉命來聽你使喚,你卻跟老子說不用?!”
司徒月在臉色微沉,“倒不知玉公子是誰人的老子,竟是到處胡咧咧的尋找兒子!”話到這裏微微一頓,他似笑非笑地道“司徒月在自問是不知的,倒不知神通廣大的連寨主是知?……亦或是不知?”
玉三殺一噎,有些心虛地覷了眼不遠處的房間,強自硬撐道“方才是我失言,望神醫勿怪。隻我奉命前來,還請神醫喚用一二,好完了使命,與主上交個差。”
司徒雨聲微微歪頭,笑容有絲邪惡,“你兩次三番對我無禮。我又為何幫你?”眼見玉三殺又要暴走,他不急不緩地接道“你若硬要來聽我使喚也不是不可,隻是我治下手段並不一般,玉公子可有自信能勝任得了?”
玉三殺暗暗咽了口唾沫,梗著脖子道“有何手段盡可使來,玉小爺可不是被唬大的。”
司徒月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頷首,“那自是最好。如此你便跟著來吧。”
傷筋動骨一百天,實際也並不需要這麼多時間。治療開始的很快,截脈製毒也沒有想象中的複雜。十來天後,連細雨身上的其他傷口基本痊愈,隻留斷掉的左腿恢複的慢一些。好在司徒月在醫術確實神奇,就現今狀況看來,至多半月便可完全康複。
知曉有希望能過回正常人的生活,連細雨瞬間又感覺到了生的希望。
被折磨變弱雞什麼的,連大爺表示他真的已經受夠了,也完全不準備再忍受了!
杵著拐漫步花園,連細雨神情輕鬆,內心愜意。連平時總是拉著的嘴角也揚起了微微的弧度。
天空澄澈湛藍,白雲淡嫋如煙。花木扶疏,綠葉成蔭。園中僻處長有一株高大樹木,樹上開滿了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花朵大如拳頭,花瓣層層疊疊,風一過,便有無數雪白打旋而落,空氣中浮起淡雅清香,聞著便讓人覺得身心舒暢。
樹下擺了張搖椅並著小幾,幾上放著幾碟精致的點心和果盤。果點均未曾動過,周圍也不見人影。
連大爺見了眼前一亮,拐著腳快步走了過去。
那搖椅樣式簡單古樸,椅身寬大,椅腳弧度較一般搖椅要小一些,坐上去隻是微微擺動。連·瘸·細雨先生懶懶地呻吟了聲,放心地攤開身子倒了個四仰八叉。
搖啊搖。午後略炙熱的溫度被大樹所柔和,細碎的光斑從茂盛的枝葉間落下,間或被風帶著調皮的躍動。遠處有淡淡的蟬鳴聲傳來,和著空氣中淡淡的香氣便是一場最佳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