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斷雁叫西風 第37章 他爹的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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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目前的狀況做了些交流,連細雨肚子餓的沒法,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往烤肉上瞟。他看的多了,連落水自然也就察覺了,微微一笑,“稍待,馬上便好。”說著便拿了把小匕首在一旁的大葉子上將肉切成片。
連細雨看著他熟練的動作不由甚是驚奇,“切那麼好是練過的吧?!”
連落水一頓,隨即唇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算是吧,畢竟殺過那麼些人。”說著便捧著葉子將肉遞到他麵前,“很多年沒做過了,條件有限,桃桃兒便先將就用些吧。”
連細雨表示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切肉?殺人?!
殺人?!切肉?
想到二者之間的因果關係,再看看眼前香噴噴的烤肉,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麼餓了。正待開口拒絕,便對上那張極美的臉,同樣是那般出塵那般好看,可臉色卻是不健康的蒼白,眉眼間也爬滿了倦意。心中微微一動,取了一片肉遞到他嘴邊,“吃。”
連落水本在準備另一塊肉,此時手中動作微微一頓,抬頭看了他一眼,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垂下眼,微微咬了一小口。“你先吃著,我這邊也是馬上就好。”
連細雨看了眼專注烤肉的人,又看了眼手中的烤肉,內心深深地糾結了。
尼瑪!連落水神馬壞毛病,撿別人吃剩的也就算了,自己吃剩的還給別人是幾個意思?!說好的潔癖呢!
做了半天心理建設:他是你爹他是你爹他是你爹!他很幹淨他很幹淨他很幹淨!
……摔!幹淨個球啊!一大男人整天打架又掉懸崖又沒洗漱的咋幹淨啊?!
恨恨地瞪了連落水一眼,狠狠將肉塞進了嘴裏。心中默默提醒自己:民以食為天,食以肉為先。
無辜被瞪的連落水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好看的眉微微上挑,眼帶疑惑地看過來。
桃桃兒又不高興了?真的是好突然呢。
連細雨也沒力氣跟他廢話,大口吃肉大口喝水。一直到再也塞不進去才不舍地將剩下的肉放到一邊,眼神還直勾勾地黏在烤肉上。
連落水無語。湊過來替他抹了抹嘴,口中安慰道“我知道你喜歡吃爹爹烤的肉,吃不下了也沒關係,明天爹爹重新替你烤些更好吃的,乖啊。”
連細雨:“……”
將在他頭上作怪的手拉了下來,連細雨木著張臉應了聲好。
連落水滿意地拍了拍他的頭,坐在旁邊開始享用自己的烤肉。
連細雨撓牆。
他深沉地覺得自己實在跟不上連落水的思維。
好心塞。
感覺不會再愛了。
感覺不會再愛的·連·心塞·細雨先生挪了挪自己被木板夾的死死的腳,覺得有些困難。又皺著眉看了被簡單包紮過但是經過剛才吃肉變得油汪汪髒兮兮地手。
好心酸。
萬年兒控的連落水先生為什麼剛才沒有喂腿殘手傷的連細雨先生?!
腫麼辦!手上的布都是油簡直髒到不可直視好心塞。會抹到衣服上的好麼!傷口會感染的知道麼!心理會鬱結的曉得麼!
連細雨默默地伸出手,幽幽地道“洗手、如廁。”
連落水一頓,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肉,伸手便要將他抱起來。
連細雨斯巴達了!趕忙伸出一根被綁成小饅頭的手指製止了他,語氣強烈且堅決,“洗手!你先!”
連落水嘴角一抽,默默轉身,亮亮的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
背後的連細雨抓狂了!
他笑了吧?!他絕對是幸災樂禍得意的笑了吧?!
說好的謫仙說好的高冷說好的絕世好爸爸呢?!連落水你不能隨便崩設定啊臥槽!
像似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他的臉瞬間又拉長了八尺。
不就是之前有那麼一次忽略了你的潔癖麼!
連落水你個當爹的人報複心不要太強我謝謝你!
內心已崩潰,麵上繃如磐石的連細雨默默地在連落水的幫助下解決了生理問題,並重新從連落水處獲得了撕開的內衣布料數條包紮了傷口,最後在連落水火辣辣地目光下轉身躺在了火堆邊,安靜地做起了一枚美男子。
可喜可賀。
火光搖曳,木柴燃燒的爆響聲不時響起,外麵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
洞內氣氛靜謐,兩人卻都沒有睡意。
掉下來已經兩天了。連落水在醒過來後就對周圍的壞境做了簡單的探查。這山穀十分閉塞,四周不見人跡,一時之間根本難以找出路徑。而崖頂甚遠,也不是他二人現階段能攀爬的。若不是連落水有隨身攜帶應急物品的習慣,他二人現在也不知是個怎樣糟糕的情狀。
想到這裏,連落水目露憂慮。他自己倒是無妨,這種野外求生的日子數年前便是過慣了的,現在再撿起來也並不礙事。隻是可憐了他的桃桃兒,從小到大吃的用的哪樣不是最好,可是剛剛卻連那沒鹽沒味的烤肉都吃得津津有味。
心裏酸酸澀澀的。
在羽翼下護了二十年的兒子,出了寨子便連番受傷被折騰,到最後竟是要舍了命來救他這個爹。
好滿足,可是好心痛。
他心裏痛悔交加,對自己十分惱恨。一時情緒上頭,攬住連細雨的手便失了分寸。
連細雨被他勒的一時氣悶,卻也沒有轉身發脾氣,隻默默地在他手背上拍了兩拍,輕輕地道“睡吧,養足精神才有力氣照顧我。”
連落水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他頭頂蹭了蹭,放鬆了手中的力道。
連細雨無聲歎息,他這個爹心思也太是好猜了。
他的人生基本上隻有三個信條。
信條一:他兒子。
信條二:連細雨。
信條三:他兒子連細雨。
連細雨表示,作為一個資深兒控的兒子他壓力真的好大。
……可是,有親人的牽絆,就算是他,也會覺得好幸福。
山穀中的日子雖然自在悠閑,但是條件實在過於艱苦。沒油沒鹽且不說,連衣服被褥也沒有,雖說剛剛才入秋,可接連下了幾日的雨,天氣也開始轉涼,穀底本就濕冷,這時倒顯得越發難捱了。
白天也還能過得去,可一早一晚的溫度就不是那麼能承受的了。開始也倒還好,四處尋摸了也能找些幹柴也能打些獵物烤了吃。可是後來雨下多了他們根本撿不到幹柴,就是獵到了東西也沒法弄熟。
好在連落水有些野外生存的經驗,便冒雨尋了些沒有濕透的枯木丟在洞中,又找了些野果倒也能暫時果果腹。隻是可憐了連細雨受不得冷便整日縮在洞中抱著連落水求溫暖,但連落水也不可能時時守著他,這不,剛剛出去尋了些食物回來,便見連細雨渾身裹滿了霜雪倒在地上,一副快要結冰的樣子。
連落水慌了。手忙腳亂將人摟進懷裏,見人已經沒有了意識,便不要命地就開始給他過內力。
他慌,他急,他亂,他痛。
他的身體不停的顫抖,他的牙關不受控製的叩擊,但他死死壓製住了覆在連細雨身上的手。他的兒子,他不能讓他有事。
洞外,雨依舊靜靜地下著。洞內,冰冷的雨水從連落水的臉上滑落,一滴滴擦過他蒼白驚恐的五官,墜落在幹燥的地麵。他不敢停手,縱使已經內力枯竭。他不敢放開,縱使已經筋疲力盡。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他已不能思考,他隻知道繼續、繼續、繼續。
讓他活過來——他隻有一個念頭。不能撤手,這是本能的執念。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人終於恢複了熱度變得溫軟。連落水撤下手,重重喘著粗氣,將臉與他的貼合,他收緊了雙手。
從未如此恐懼,從未如此絕望。那種整個靈魂都要被撕裂的疼痛攫住了他,讓他不能呼吸,讓他不能思考。他一直知道他深刻的愛著自己的兒子,可他卻不知道可能失去兒子的疼痛是那樣的讓人難以忍受。
隻有他好好活著,哪怕用他的命去換也好——他突然有了這樣的明悟。
從那時候起,連落水便再也不敢輕易離開連細雨半步。
他在後怕,哪怕那時他來晚半步,後果不堪設想。
還好,一切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