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斷雁叫西風 第36章 雪絲生花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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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心的臉色十分難看,縱然他很快笑了起來,卻也完全掩蓋不了他的眼中的惱怒,“你可比你父親敏銳多了。可惜呀,如你所言,我真的是恨不得殺了你呢。”他舉起玉笛,步步向前,眼神瘋狂,口中卻溫柔地道“能死在這管玉笛之下,想必你也能瞑目了。”
連細雨依舊笑著,甚至比先前笑得還明豔些。“自當如此,我死了,連落水必然不會獨活了,至於是馬上隨我而去,還是在殺了你之後再跟上來,也不是太要緊。黃泉路上有他同行,即便是死我也高興得緊。”
聽了這話,連落水心頭巨震,而後心情突地就放鬆了下來。他火熱的視線直直地落在連細雨背上,口中附和道“桃桃兒所言確是我心頭所想。”
梵心怒極,冷笑一聲道“我怎能讓你等得逞!”手中玉笛舉起向連細雨點去,口中喝道“攔住連落水!”
連細雨冷笑。
梵心悶哼一聲,身子一晃,捂著腹部飛身向後急退,臉上神色陰狠,“下作的東西,倒是我小看你了。”
尼瑪,隻許你設計下藥坑人,不許群眾自保?
連細雨繼續冷笑。“我卻不知道那勞什子‘萬年情長’是個嘛玩意兒。隻曉得我這‘蓮葉千針’三刻斃命,個中滋味……嗬,你倒可以好好體會體會。”
梵心看了眼連落水方向,卻見那死士與連落水僵持住,臉上神色更冷,口中卻嗤笑道“‘蓮葉千針’?嗬,你當我是三歲稚童?我梵心縱橫江湖的時候,你尚不知在哪個地界作遊魂呢!”他嘴上雖說著不信,心裏卻已信了七分。身上的疼痛卻騙不了人,那是中了劇毒的表征。
“你不信?”連細雨聳肩,隨即毫無顧忌地轉身,懶洋洋地道“不信你大可試試。”腳下步子加大,他舉起手中武器向那死士射去。隻見寒光微閃,一捧細不可見的細絲爆射而出,那死士側身一閃,連細雨心叫可惜,手中連連動作,數發連彈,終有幾發射中。他顧不上高興,乘隙上前,一把挾住連落水,向後急退。
此時梵心已穩住心神追了上來,可他甫一動作便覺得傷口痛麻難忍,他不管不顧,執意要拿下兩人。
此時,連細雨已托著連落水到了道邊,覷了一眼腳下懸崖,側頭對梵心翩然一笑,“我們這便一同上黃泉了。不要太羨慕哦。”說罷,拉著連落水縱身一跳,口中還高聲嘲笑道“就是死了你也得不到,哈哈哈。”
梵心站在崖邊,神色變幻不定,原本倒在一側的死士爬起來拉住他,急聲勸阻,“師父三思!”
如果連細雨此刻在此必然會大吃一驚,因為這人的聲音他該非常熟悉——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害得他深陷險境的罪魁禍首,榭知。
梵心回首看了他一眼,隨即揮袖將他扇開,恨聲道“廢物,連個沒了武功的人都拿不下,要你何用!”
榭知狼狽爬起,低頭跪在一旁,低聲詢問道“是否派人下崖尋找?”
梵心冷哼道“不必。若是這樣子就死了,也就不值得我盼了二十年。”再次深深看了眼煙霧朦朧的崖下,他昂首轉身,“回穀!”
榭知慢慢站起,拉下麵巾擦拭著嘴角的鮮血,神色莫名地也回身看了看懸崖,而後踉蹌跟上。
一連下了好幾場大雨,崖底盡被白色的霧氣掩蓋,蒼茫一片。
連細雨哆嗦著將木柴扔進火堆,伸手摸了摸連落水的額頭。觸手之處一片燙熱,灼得他心底惶恐不安。
將他頭上的布取下去洞外用雨水重新浸過,他撐著被木板夾住的斷腿跌跌撞撞地又轉回洞內。
將布搭好,他躺到旁邊,將連落水整個人攬入懷中抱住,心頭升起無限擔憂。
這已經是他們掉下來的第二天了。
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暗暗苦笑。雖然已經過了一夜,手上還是骨肉翻連,因著一直沾水勞作,傷口未曾結痂,現在隱隱又有血絲浸出。
昨日,便是拚著這一雙手,他一路抓撓摳拉,才保得了二人的性命。連落水早在被他挾住的時候便已失去意識,雖然跳崖是別無選擇,可他這暈倒卻給連細雨添了天大的麻煩。
雖然他事先曾在連落水與梵心動手的間隙勉強觀測了一下崖下情況,但因為深度與能見度的問題他所得不多。隻是選了一處相對來說,看起來濕度更高,隱約可見藤蔓的地方。
連細雨表示,這種跳崖逃命的事情,純粹是聽天由命,看運氣咯。
所幸,他們暫時還不該短命。
跳下的瞬間他用弓絲將兩人捆在了一起。所謂弓絲,便是他左臂上那把雪絲銀環弓的弓弦。當世四大名器,兩鞭一刃一弓,這弓恰恰在他手裏。
這把弓合可成環作臂飾隨身攜帶,開可相扣成弓,以指相牽能引出內側雪絲,無需內力撥弦即可發出寒冰氣流攻擊。這些都是為人所知的用處,而這弓最大的威力,知道的人卻寥寥無幾。
弓身看似為兩環,實則不然。卻是由六六三十六塊細小零件組裝而成,若非知曉,肉眼絕對不能辨識出來。拆開重組,能裝成三種以上暗器,均能以雪絲為引激起氣流攻擊,威力不可小視。可是無論拆卸還是組裝都是非常精密複雜的工作,便是連細雨,也足足用了五年才完全掌握,能夠雙目不視,全憑手感做成。
便是這一隱秘的功用,成了連細雨的保命絕技。他在連落水抗敵的時候,將弓拆了重裝,所幸梵心跟死士的注意力都不再他身上,終於,在梵心要殺的那刻他成功了,組成了威力最大的形態——‘雪絲花瀑’。氣流被從無數細小空洞壓出,成線狀射出,人眼看去恍如飛針,射入人體會自動爆開,使神經瞬間麻痹,給人造成不大不小的傷害。
他哄梵心說什麼是種‘蓮葉千針’的毒藥,也不過仗著是氣勁的所造成的反應詐一詐他罷了。
所幸,梵心猶疑了,而他瞬間的猶疑成就了連細雨的逃命計劃。
想到這裏,連細雨自得的笑了笑。旋即又苦了臉,現在他二人身處崖下,周圍不見人煙,他已經半殘,連落水卻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愁煞人。
此時已是清晨,雖然腹中饑餓,連細雨卻沒有半點餘力再出去折騰覓食了。他不僅劃爛雙手,身上也被撞的無一處好肉,左腿更是直接斷了。能堅持找到這處洞穴,找好柴火燃起火堆,已是盡了他最大的毅力。剛才去洞口浸帕子的時候,他差點就手腳並用爬回來了。
連細雨表示,目前的處境真是從未有過的淒慘。現下除了希望連落水能趕快醒過來,就隻能指望寨子裏那群人能自己聰明點尋上來了。
唉。
連細雨是聽著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醒來的。
睜開眼睛,便看見靜靜坐在篝火邊烤肉的那個人,火光忽明忽暗的照在那張俊美出塵的臉上。
忽然覺得,這世界美好的讓他想哭。壓抑多時的惶恐不安,終於在看見這人安然無恙的時候猛然爆發。
似乎感覺到連細雨太過執著的目光,連落水回頭,欣喜道:“醒了?”放下手裏的東西來他身邊坐下。
“嗯。”
察覺到連細雨聲音中濃濃的鼻音,連落水柔聲道:“疼?”
他不說還好,一說連細雨渾身都開始疼,尤其是手上,十指連心哪個都疼,他皺起眉頭,不耐地哼了聲。
連落水摸了摸他的臉,眼含疼惜,輕輕歎息道,“我尋了些草藥回來,將你手上的傷口簡單處理了下。腿上的斷骨也重新正了位包紮好了。至於身上的磕傷,暫時沒有太多辦法。你且先忍一忍,我會盡快帶你出去。”說著,握起他的手,內力源源不絕的湧了進去。“我用內力替你疏通經脈,保氣血不阻,抑製寒毒。”
連細雨不用問,隻看他臉上的疲色,便知道他已醒了多時,也做了太多的事。渾身的傷痛讓他的聲音虛軟無力:“連落水。”
連落水有些無奈,卻還是應道“嗯?”
連細雨低語“我一定是被你養廢了。”
“啊?”
“你個隻會寵不會教兒子的破爹……”連細雨聲音有些朦朧,隱約卻帶點咬牙切齒“隻要你一在身邊,我就什麼都不願想,什麼都不願做……隻要你在,我就覺得心頭安穩,萬事無憂。你說,你到底怎麼教的兒子?!”
連落水一愣,旋即失笑,輕輕揉著他的頭“傻孩子,你這般依賴爹爹不是爹爹教養的不好,而是太成功了。嗬嗬,你能這般信任,爹爹覺得很滿足。”
看了眼他滿臉的溫柔笑意,連細雨不自在的撇過頭。
兒控什麼的,果然沒辦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