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斷雁叫西風 第34章 音純質亦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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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爹,簡直絕了。別人是兒子伺候老子,他爹倒好,簡直是把兒子當祖宗供著,當行動無能的嬰兒看著。
嗬嗬。
想到這兒,他陰暗地笑了笑。走到連落水麵前伸出手,道“洗手。”
連落水看了看他,隨即一言不發的將人挾起,到了馬車處,還未開口便見梵心笑吟吟地靠過來,打趣道“你們這兩父子當真感情好,便是片刻也是分寸不離呢。”
連落水取了水囊來,將連細雨的衣袖挽了挽,方才倒出水來給他洗手。
連細雨邊洗手邊斜了梵心一眼,取過侍人遞上的手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手,往馬車走去,走到梵心身邊時腳步微頓,貼到他耳側輕輕說了句話,如願地見他臉色發僵,方才滿意地扔了手巾上了車。
身後的連落水一把將那飛起來的手巾撈住塞進了袖裏,無奈地笑了笑,跟著上了車。
梵心愣過之後突然大笑出聲,“有趣,當真是太有趣了,哈哈。”
再度啟程上路後,連細雨脫下了外麵的裘衣,側身躺在了榻上。
連落水將藥罐取下,又放了壺清水在上麵煮著。用紗布捂住壺口濾掉藥渣,他端著藥碗突然咧開嘴無聲笑了起來。
他的桃桃兒真的是太可愛了。
什麼叫‘嫉妒也不會變成你爹’?這孩子是在向梵心炫耀自己的爹爹有多好麼。想到這裏,他的神色不禁溫柔了幾分,看向連細雨的眼神又恢複了溫度。
他的兒子,果然也像自己愛他一樣愛著他爹。真好。
連細雨自然不會知道連落水的腦補,他隻是惱怒於梵心的陰魂不散。隨便哪哪兒都能冒出來蹭個出場率,簡直不能更煩。雖然沒深入接觸,但卻直覺地對這人喜歡不起來,真是怪怪的。
也罷,敵不動我不動,像剛才那樣說那話什麼的簡直不能更幼稚。也不知道連落水是否聽見了。若是聽見了……
想到這裏,連細雨先自己嗬嗬了——爹爹一在身邊便生活不能自理心理退化到嬰兒期什麼的想想也是夠了。
連細雨兀自在這胡思亂想,身後連落水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道“桃桃兒,起來喝藥了。”
連細雨莫名一哆嗦。這是腫!麼!回!事!他爹從昨天把他扛回屋就再沒主動搭理過他,現在突然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叫自己簡直不科學!
心裏暗搓搓地各種猜測著,他還是乖乖地轉回了身,伸手去拿藥碗。
連落水見他笨拙地翻身,眼裏多了一絲笑意,避開了他的手,上前將人半摟在懷,柔聲道“既是不想動,我便喂你也就是了。喝完了藥多睡會兒,待到了宿處我再叫你起來用膳。”
連細雨八風不動地任他擺弄,讓喝藥就喝藥,讓躺下就躺下,讓睡覺就閉眼。
他算是想明白了,連落水雖然一直縱著他卻也不是無條件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折騰了自己,作為生身之父,連落水必然會心痛擔憂。若論之孝之一字,連細雨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太過分。話又說回來,看著二十四孝老爹突然擺個冷臉,就是他自己也渾身不自在。想想自己身上這堆衣物,他深覺然也。
連落水顯然很滿意連細雨的聽話。自收了藥碗嘴角便一直噙著一抹笑,待得梵心上了車也未曾撤下。
梵心掀開簾子的手一頓,眼中暗了暗,隨即笑著坐到連落水對麵,問道“何事如此開懷?”連落水不是不常笑,隻是不常在人前笑。一則他性子本身就有些乖僻,喜怒很難以常理去揣摩。二則他長的太好,本就引人眼球,若是笑起來就越發讓人容易看住。他雖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卻也深覺那些視線太過惱人。久而久之便也習慣,便也笑的少了。至少,在梵心認識他的二十多年間,見到的次數也並不算多。
連落水斂下笑容,淡淡道“無事。”他側身從榻下隔層抽出棋盤,對梵心道“手談一局如何?”
梵心自然無不允可,接了棋笥過來擺好,又給二人斟好茶水,便當先不讓的執黑子先落。
連落水挑了挑眉,接著落子。
兩人一下便是半日,直到連細雨醒了還未分出勝負。連細雨懶懶地在榻上挪了挪身,側躺著看向棋盤,見兩人勢均力敵一時分不出勝負,便也失了興致。他閑極無聊,便懶洋洋地打量起兩人,邊看邊深覺入眼。這兩人無疑都是長得極好的,連落水不說,看了幾十年還是覺得好看的天怒人怨。梵心雖不及連落水,卻也是極為出眾的長相了,且他氣質溫雅如玉,較之連落水多了三分人氣,真真是令人心動——當然,這份心動得建立在他閉著嘴的前提下。
譬如此時,隻聽那低軟的聲音輕輕響起,便似一根羽毛拂過了心底,讓人不由一哆嗦,他道“可還滿意?”
連細雨一個激靈回神,撇了撇嘴,一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轉開了視線。
梵心手上一頓,旋即大笑出聲,邊笑邊搖頭,對連落水道“看你這兒子淘的,跟他爹和叔叔眼前還裝起樣兒了。”
連落水眉間微動,不語。落下最後一子,淡淡道“你輸了。”說罷起身,將連細雨拉了起來,端了杯水去喂,也不管他如何閃避隻把那杯子湊到他唇邊半絲不離。見連細雨認命喝下,方才柔了柔眼神。
梵心一直在旁邊看著,神色莫名。忽而又垂下腦袋去撫弄他的笛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連細雨看著他那樣子心中一動,脫口道“梵心叔叔可否吹奏一曲?”
他第一次認真的叫梵心叔叔,不帶調侃不帶譏諷。便是梵心平常不在意,此時也被他眼含期待的樣子看得心頭一軟,微微一笑,舉笛吹奏起來。
玉笛音質純淨,聲音優美,便是連細雨對音律一向無感也起了興趣,窩在連落水肩頭認真的聽起來。
連落水低頭看了看他,隨即意味不明地輕輕勾了勾唇,也看向了梵心。
一曲終了。
梵心剛剛放下笛子,便聽見了連細雨的掌聲及讚歎聲,他的讚歎不過二字,卻微微取悅了梵心。
他說,“好聽。”
梵心好笑搖頭,視線對上同樣忍俊不禁的連落水,調笑道“且看你這寶貝兒子,我這千金難求的一曲可就隻換了他兩個字呢。”
連落水聽了微微牽唇,伸手取了連細雨的裘衣過來,道“桃桃兒一直便是這般不愛多言,但他若說好聽便也是真的覺得好聽了。隻是二字,便也難得。”
連細雨覺得他爹這話說得深得他心——雖然他僅僅是懶得多說話。所以他對著梵心笑了笑,“我認真的。”
梵心神色微動,隨即垂下眼輕輕笑了起來,轉了話頭道“時辰已是不早,約莫也該到了下榻之處。你們且稍作收拾,我出去看看。”
連細雨看著微微擺動的簾幕,若有所思。
連落水神色不明地拿了裘衣給他套上,忽地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頭轉了回來,見他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便鬆了手,“桃桃兒覺得梵心容貌如何?”
連細雨揉著下巴,不明其意,答道“甚好。”待見到連落水眼神一沉,他心中一動,甚是順口的接道“卻也不及你。”
話音一落,果然見連落水如他所料的鬆了神色。
連細雨又嗬嗬了。怎麼能忘了‘連邪’連落水的想法不能以常理去判斷呢。他思維的切入點作為凡人的連細雨怎麼能感同身受呢。
嗬嗬。
雖然不太理解平常極少在意自己容貌的連落水為何兩次三番的問出如此‘驚人’的問題,但他還是覺得應該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讚。
連落水滿意地微微笑了笑,聲音低低地道“爹爹很高興能得到桃桃兒如此高的評價。”將人拉著下了馬車,他微微領前一步走在連細雨身前。
連細雨木然地瞪著兩人交握的手,心中鬱悶不已。
口胡!連落水,你個當人老子的不要太注重外貌!天天威脅你兒子要來的讚美不要相信的太輕易啊混蛋——凸!雖然他說的都是真話。
滿肚子鬱悶的連細雨表示他肚子已經飽了,可看見他老子有變身‘連·暴恐龍·落水’先生的傾向,他瞬間疲了。老老實實地用了一碗飯,跟著又喝了一碗藥,想要洗澡又被以‘飽食過後不宜立即洗澡’為名被人看著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消食。
連細雨表示,這一整天他過得很不美好。
見他神色不好,連落水無奈歎息。
兒子越大越不好伺候啊。
於是便起身招來侍人送上熱水,欲要幫著連細雨寬衣卻被嚴肅拒絕,雖不解為何兒子今日入浴不若昨日乖順,可看他臉色實在不好他也沒有強硬到底。親自將洗漱用品及換洗衣物放好,又細細叮囑了連細雨不可貪玩著涼,方才不放心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