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紅燭昏羅帳 第11章 桃桃兒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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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玉三殺,司徒月在對方才身後那道鬼魅的氣息已然心頭有數。試想,除了連落水一手教養出來的貼身跟班,還有誰敢肆無忌憚的在連落水麵前如是戲弄自己。心下微微自嘲,麵上卻依然擺出得體的笑容望著對方。
連落水是從容的,至少從未有活人見過他從容以外的失態,因此即便連細雨此刻半死不活的躺在一旁,他也隻是掃了一眼,淡聲道“情況我已知曉,今晚我便在此安置了,你們退下吧。”
未料到連落水會直接趕人,司徒月在呆了一呆,未及開口,便被玉三殺半裹著身子帶了出了門。
門板合攏,室內驟然變得有些空曠安靜。寬袖下手指鬆了又緊,連落水往轉身向床邊走去。素色的幔帳一半掛起,一半微微垂著,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從天青色的被中微微露出。
撩起幔帳,連落水凝視著床上那蒼白的人,好半晌方才輕輕道“既醒了何不睜眼。”
閉著的眼皮下可看見眼珠的轉動,連細雨抿緊了失血的唇翻身向著牆壁。
“嗬。”唇角微掀,絕世的美貌上漾起一抹笑意,連落水目中泛著暖暖的溫柔。傾身俯下,墨緞般的發絲順著肩膀滑落,一手撫上他頰,貼在他耳邊低低地道“莫不是生了我的氣?”
一手抓起垂落在臉上的頭發,連細雨轉過臉來,直直看入他的眼,漠然道“不敢。”
單眉微挑,一絲笑意滑過,拇、食二指捏住連細雨的下巴抬起,輕笑道“你這,莫不是……嗬,在跟爹爹賭氣撒嬌?”
額上青筋暴動,連細雨咬了咬牙,恨恨地瞪著那惡質的天人之顏。
修長的指卷起一縷發把玩,連落水在他惱羞成怒之前拉開兩人的距離,退到了床尾的椅子上。
撐著身子坐起,連細雨半靠在床頭,抬眸看著他不說話。
雙眉輕輕蹙起,眉宇間驟然多了些陰霾,連落水憂鬱道“這麼長時間沒見,就沒什麼想要跟我說的麼?”
連細雨微微一愣,繼而微微偏過頭,淡淡地道“你沒什麼要解釋的麼。”
眨了眨眼,連落水長長的睫毛扇了扇,有些困惑,“嗯?”
閉了閉眼,連細雨使勁克製著心底躁動的暴怒,冷聲道“我沒死你不意外麼。”
連落水麵上的溫和微微凝固,眯了眯眼,“我想,我並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盯著他那惑人的容顏,連細雨冷笑,“從桃花落水寨到這裏快馬加鞭也要三日,而我到這裏也不過才四天。即便我一受傷便有人將消息上報,相信也沒人能在區區兩個時辰內就趕到。除非……”
斂下笑容,連落水滿麵陰霾,沉聲接道“除非我能縮地成寸,亦或者……我一直別有用心的綴在你身後。”
雙手抄在胸前,連細雨冷冷看著他,不語。
單手扶額,連落水失笑出聲,“今天我才知道,我的桃桃兒居然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呢。嗬嗬,果然是人長大來心眼也多起來,連自己親爹也不信了。”
爹?
連細雨唇角微抽,有個這種皮相的老爹真是對二世為人的他最大的打擊。挑著眉,他撇嘴道“是你自己出現的太詭異,不能怪我合理猜測。”
未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連落水選擇無視他的詭異思維,上前抄起他的手搭上脈。“唔,這脈相似乎是不太好的樣子呢。”
一邊唇角吊起,連細雨毫不在意,“不太好?是有多不好呢。”
再次卷起頭發圈玩,連落水輕飄飄地道“筋脈受損,寒毒入腑。雖不至於立時斃命,虛弱苦痛卻是少不了的。”
“這樣啊。聽起來似乎不是很好玩的樣子呢。”語聲稍頓,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連落水,“貌似您這位自詡為人父的寨主大人絲毫沒有為苦痛纏身的‘兒子’焦急擔心呢。”
單手覆住臉,連落水低頭歎息,“啊呀,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爹爹好是傷心呢。”
連細雨隻是看著他,不語。
許是時間太久,連落水放下發酸的手,認真地道“我自然是擔心的。”
連細雨垂下眼,依舊不語。
連落水輕扯唇角,眸色微黯,好聽的聲音微微低沉,“你不願一直待在寨中,我便想著讓你出來曆練。但放你一出寨門我就後悔了……”說到這裏,他的眼中多了些落寞,“這麼多年你我從未這般分開過,當時心頭就想,你這麼一去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所以……”他的頭越垂越低,音色也變得澀啞,“我自是以為隻是突然分開不適應,強自按捺了兩天,實在忍不住就快馬加鞭的追著過來了。”
垂下的眼皮蓋住眼中的情緒,連細雨不自覺地放輕了語調,“那麼,你已然到這裏超過兩日了?”
“嗯。”微微頷首,連落水帶著點決然似的抬頭望著他,“我想著你總歸是不想一直被我護在羽翼之下,所以便沒有插手。”
唇角額角齊抽,連細雨眯了眯眼,盯著他不語。
丟人啊,第一次出門做任務不僅鬧了個大烏龍,還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而一切,還被自己的便宜老爹全部看在眼中。
他在這邊自怨自艾,卻把連落水冷落了個透。隻見他雙眉緊蹙,絕世的容顏上盡是愁苦。他不明白自己都這樣低姿態解釋了,為什麼自己的寶貝兒子還是這般的對自己不理不睬。因此,他隻是小心翼翼地輕喚,“桃桃兒?”
凸凸凸!!!
連細雨抽搐的額角連續爆出三個井字。
就算聽了快二十年,這個該死的名字還是這麼的讓人抽搐!
深吸一口氣,他努力維持著酷酷的表情不動搖,口中卻悶悶地道“對不起。”
霍然抬頭,連落水眼神閃閃亮,“嗯?”
回視他的眸,連細雨認真道“我不該不問即責胡亂歸罪於你,也不該故意說那些話來傷你心。所以,對不起。還有……”不自在的將臉偏開,他微微將身子往下縮了縮,聲音一時細若蚊鳴,“謝謝你的解釋。”天之驕子的連落水,除了他唯一的寶貝兒子,從不會對任何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不在意,便不會想著要去坦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連細雨還是覺得很安慰的。畢竟這個老爹對自己實在是太好太好。
連細雨的聲音很輕,幾乎一出口就快消了去。但連落水是誰?天字第一號的變態高手啊,別人聽不到他還不能?!
於是連落水輕輕地笑了,唇角上揚,眼尾上揚,十分出塵卻又無比魅惑。
可惜,唯一的觀眾已經抱著被子縮成一團睡著了。
臉上的笑容微微斂下,連落水撫著他的臉,幾許凝重掛在眉間。
微微歎氣,今日甫聽到連細雨重傷瀕死的消息時,他正在雨花樓品茶。一時反應過度,竟失手打翻了手中茶杯,起身時外泄的內力將座椅震的粉碎。如若不是司徒無爭在一旁提醒,他幾乎當場就要暴走殺了報信之人。
強自按捺著到了司徒府,刻意維持的冷靜表象幾乎立刻崩裂,好在終於還是沒有在人前失態。直到此刻,將桃桃兒摟在懷中清晰地感受著他的溫度、氣息,心中的空洞才稍稍得到填補。歎息著將臉埋在連細雨肩窩,他深深的呼吸,似乎想要借此來緩解那些還未完全散去的恐懼。
他的桃桃兒啊,唯一的寶貝兒子呢。竟差點就這麼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多麼可怕。
不可饒恕呢。
他的寶貝怎能讓人這樣傷害。
可,為什麼偏偏是那人的門人?
輕拂衣袖,屋中燭火齊滅。用被子將連細雨牢牢裹住,他滿足地閉上眼。
藥房外,玉三殺挾著司徒月在一路疾走。司徒月在被他拽的跌跌撞撞,到了花園時,實在忍無可忍的將之揮開。
娃娃臉揚眉,三分傲慢七分輕蔑。“喲,倒還有幾分力氣啊。”
司徒月在慢條斯理地撫平衣上折痕,又拍了拍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而後抬首微笑,“自是不能與玉公子相較,告辭。”說罷轉身便走。
“嘁。”玉三殺輕嗤,運起輕功往藥房竄去。
麵上笑容卸下,司徒月在難得的陰沉著臉,袖內雙手捏的死緊,指骨發疼。
玉三殺,桃花落水寨……連落水。
嗬嗬嗬。
司徒雨聲回來的時候,藥房的燈火已然滅了。還未等他靠近,一條人影已飛快迎了上來,一掌直劈自己天靈蓋。
司徒雨聲揚手迎上,兩掌相觸一股巨大的反力將兩人震退。司徒雨聲一步,玉三殺一步半。
玉三殺驚奇揚眉,臉上的傲慢下了三分,“咦?”借著園中遠處燈火看清了來人,臉色瞬間黑沉如鍋底。“怎麼又是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老上這兒搗什麼亂!”
昏暗的光線下,司徒雨聲身上的紫色衣料暗波流動,一雙眸子泛著幽幽冷光,冷聲道“讓開。”
驚訝於他與之前的巨大反差,玉三殺終於覺得不對勁,蹙眉道“你不是之前那個人。”語聲低沉肯定,卻又有些無法釋然的疑惑。“雙生子?”
司徒雨聲抬眸,幽寒的目光有若冰刃,嗖嗖地刮得玉三殺麵頰生疼。
玉三殺頓覺壓力大增,武功上低了對方一個層次,竟是連氣勢上壓力也有些扛不住。
氣壓低沉,暗色的濃重沉鬱壓得人透不過氣,雙方對峙,戰火一觸即發。
“停。”一線天籟伴著一襲華麗的黑衣飄然而至,擋在了兩人中間。玉三殺壓力大減連退兩步,恍若卸下了八百斤的擔子。抖了抖身上有些僵硬的肌肉,他第一次覺得那人的聲音這般好聽。
司徒雨聲滿麵陰冷,聲含戾氣,道“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