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枉凝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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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月初十六,彤雲密布,薄暮冥冥。
西廂房內沉寂太久的空氣最終是被小七委實揪心的語氣給打破的:“少爺,你這樣做對嗎···要是讓老爺您贖了一個青樓男倌···”
帶夠了銀子,辦事自然十拿十穩不用說,一想到以後寧雙每天每時每刻都是屬於自己的,心情大好我也懶得計較死小七的臨陣倒戈。
“哎呀,你以為我爹通神阿什麼都曉得。隻要咱們保密做得好一點我保證不泄露個三四年還是沒問題的。”
至於三四年後的事情,容得四年後再去想。唔,逃事的習慣又出來了。
又各執一詞的爭辯了幾句,門突然開了,顯出一個湖藍色的高挑身影。
啊!心肝!
‘嗖’得一下衝到人麵前去,整個一倒貼貨的花癡表情。“小七,拿錢!”
小七聽話走到寧雙身旁的老鴇麵前遞上了那個有銀票有錠銀沉甸甸的繡囊。老鴇接過,笑得還不至於合不攏嘴,邊點邊道:“寧雙阿,遇見小公子也算你的福氣。以後就好好跟著人家吧。”
瞧著那張依然不苟言笑的臉我心裏恩恩成天,就差沒大吼出來寧雙你嫁給我吧。
“小七你們先出去,我有話想單獨和寧雙說。”
“是,少爺。”
“行!你們慢聊,我這廂雲間啊為兩位隨時敞開。”
門再次關上。
牽著觸感微涼的手按著那人在桌前坐下,自己似舒心似歎息的呼出一口氣,馱在了寧雙的肩頭。側臉挨著他的,溫馨像朵花在心海悄然綻放。我聽見自己又開始像老太婆般的絮叨。
“寧雙,你到底喜不喜歡我的?”
不見回答。
“我不喜歡強迫你,因為從未當你是個小倌,這次亦然。”
“我給你自由,不求其它,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一年。”
“若到時你仍想走,我絕對不阻攔。”
想到以後的日子笑意自主浮上心頭,我雙手環住他脖頸抱得更緊了些。“我爹那邊你不用擔心。前些日子我在城外浮林山那邊看了一處房子,你以後可以住在那兒。遠是遠了點,但勝在雅致。”
“我不學無術成日在家也沒什麼正事可幹,隻要尋著空我就去看你。”
藍天白雲,花樹飛鳥,一座林間小屋竭出而矗,屋後是潺潺溪流。春天可以賞三千桃花,夏天可以見灼灼芙蕖,秋天是菊冬令便是水仙。
午後閑來無事還可以撫琴對蕭,品茗香茶。垂釣下魚餌再擺上一盤棋,一邊對弈一邊等魚兒上鉤,誰輸誰贏都已不重要。
寧雙不愛我,我一直知道。可是那有什麼,今日我為他付出甚多,也許經年後遇見他於那頭我於這端一個對笑無言就足以撫平曾經種種。值或不值,愛或不愛。
可是男子接下來的話卻使我如墜深淵。那般無能為力,那般萬劫不複。
隻聽得一個縈縈聲音道:“請李公子收回那些銀子,寧雙不會走的。”
我以為隻要是腦子沒被炭火燒過,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不喜歡做妓被千人騎萬人踩的。看樣子我喜歡上了一個不正常的。
從男人身上爬起來都忘了,隻能竭力保持著平靜不至於嘶喊出口的疑惑問道:“為什麼?”
沒有回話。
在身體最深處爆發出的力量燃燒殆盡成灰燼前,莫名的力氣讓我幾近拽的拉起了一個比我高大半個頭的人。那雙眼睛此刻也正看著我,不過有些許居高臨下的意味,毫無待興波瀾。
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還是難壓心頭的那股不舒服勁,“你到底想要什麼?”
模淩兩可,“不知道。”
若是往常,以我對寧雙的處處留心細致,定會察覺今日他的反常。
從前,不論好事還是壞事他從未用過這樣遲疑甚至略顯掙紮的語氣。
“我都說是真的喜歡你了。難道要我學那些個酸儒囔囔著把心剖出來給你看才信嗎···我不過是求個一年,又不會死纏爛打甩不掉,你就真這麼討厭我···為了避開我情願繼續留在花樓。”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末了已是喃喃。失了力的雙手頹然滑下,終是沒抓住什麼。
“戲子無情。逢場作戲,何必認真。”
頭垂著,我沒嫩看清他的神情,隻知道聽到這十二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步出了房門。
一瞬間又是孤獨一人的寧靜。
寧雙,是不是我長得醜所以你才會嫌棄我不要我···癡癡撫上臉頰,愣然驚覺下已是不知何時濕了大半。
“是了,冬便是冬。皚皚白雪,又怎會繁花滿天。”
從花樓回來碰上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雨。先小後大,初時隻是濛濛細雨後來變成瓢潑大雨,猶像那日漸情深的愛,隻是雨有停時付出去的感情卻難說有斷時。
小七陪著我也在大雨裏淋了近小半個時辰。回到家後少爺命嬌氣的結果就是他沒病我燒了。一夜高燒未退次日拂曉才情況轉好。
剛下完早朝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的父親,在大夫把完脈走後又是幾次忍沒忍住的責備。
“你說你都多大個人了,怎麼還能淋成這樣?下雨了也不知道找個地方避避。”
燒得太久,病得太徹底,現在躺著不動光說話都沒有力氣:“爹不是說每日酉時前必須到家的嗎,我一心念著這個了。”
停停喘了幾口氣,我一個白眼看向床前的人:“不然誰受得起你一頓家法。”
中年男人皺眉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一個字來。半晌,似乎沒法了的道一句:“好了好了,以後解禁就是了。你徹夜不歸我都不過問。”
嬉皮笑笑,“哪敢。我聽小七說昨夜你都未怎睡,現在去休息會兒吧。”
中年男人此刻才顯出些疲倦之色,點了點頭:“也好。現下朝政紊亂最需要的便是精力。”
“出什麼事了?”
不是大事我眼前這個常道即使泰山壓頂也不能先自亂陣腳的人可不會輕易流露出這種凝重之態。
長長歎息,“兆金鐵騎昨日突襲我邊境。此次燕兆可即將有仗打了,唉。”
苦寒之地兆金原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獨立小族,卻於先皇明德初年驚人意料的統一了西涼,自此實力迅猛膨脹漸漸地達到了比肩大燕與戎狄的程度。
兆金人好戰,東方戎狄也不是個好惹的主,所以常年來那兩國之間倒是戰爭不斷。秉著兩強交鋒必有一折的心態大燕的人往往也樂得看熱鬧,隻是不想這次火燒到自家門前了。
邊疆戰況再次傳來的時候我正趴在家裏池上亭子的欄杆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瞧著水中的魚。
“少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小七累得直喘粗氣的跑進來,我焉焉的眼皮沒抬一下。有氣無力,懶洋洋:“大事不好找我爹去,少爺不管事。”
“少爺!你還有心···重老將軍戰死了!”
噔——
如果我手裏此時有什麼東西,我想一定會掉進池裏。
重世伯死了?不行不行,太混亂了,我要好好理理···見我這幾天不高興,重冕那不肖子孫拿自家爹死了的消息來逗我玩?一定是了,重淵是什麼人,無往而不勝的神話怎麼可能會有殞滅的一天···
“少爺,你別這樣,人死不能複生。少爺?”
小七一陣陣的推搡,我仍舊雙眼迷離的望著前方。
良久。
“回書房。”
總以為還小,還有無盡的時間可以拿來揮霍。處處的逃避以致養成現在這副一點坎坷都經曆不起的身子。殊不知的是白發摧年少,青陽逼歲除,了春了,驀一回首才發覺老人老了,曾經的參天古樹也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