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晨霧中，胥嵇笑得滿足而幸福，一雙鳳目勞勞盯著佑寧，似乎怎麼也看不夠一般。一旁的佑寧卻是眉心深蹙，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七百年不見，我美麗無雙的海皇陛下，您還好嗎？我們魔尊對您可是想念得很啊。”
    有蒼老衰敗的聲音刺破迷霧重重，清晰傳入眾人耳中。
    “是誰在說話？”
    空氣中傳來又嘶又啞的嗓音讓佑寧渾身一震。他慌張環顧，空茫茫的幽州城裏，除了身旁一臉沉寂的胥嵇和木訥沒有表情的溪雲，根本空無一人。
    “既然已經出聲，又何必裝神弄鬼？出來一見不好嗎？”胥嵇輕輕握一握佑寧的手以示安慰，揚聲說道。
    佑寧心下動容，側頭覷看，隻見迷蒙青霧下，胥嵇左側的臉頰透明澄澈，白瓷一般細膩，幾縷碎發從鬢邊垂下安然落在肩上。他怡然矗立著，姿態從容鎮定如泰山，讓佑寧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安定的力量。
    “海皇就是海皇，即使淪落人界，術法全失，還是一副掌控天地的君王之態。真叫童叔不得不佩服。”
    佑寧一個晃神，說話之人已到麵前。
    惶恐之中，佑寧咻然抬眼。隻見他穿著一襲破破爛爛的碎布麻衣，一頭黑發隨意飄散淩風亂舞。淩亂黑發之下，一張蒼白的臉一半稚嫩如七歲孩童，一半蒼老如耄耋老人，乍看一眼，當真怪異無比。
    童叔溫柔撫摸自己的臉，雙眼直直凝視佑寧，嗤笑道：“我的模樣嚇壞這位小兄弟了？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小兄弟，過來童叔這裏好不好？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他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醉人的魔力，感染得佑寧癡癡惘惘，目光呆滯朝著他走了過去。
    “過來啊，快過來啊。對，就是這樣，慢慢走過來，我的乖孩子。”童叔淺淺笑著，麵色狡黠。
    “佑寧，不要過去！”
    纖長的手被胥嵇陡然拉住，佑寧猝然回過神，看著眼前放大數倍的醜陋笑臉，又驚又恐。
    “你對我做了什麼？”他麵色青白被胥嵇一把拉至身側。
    童叔邪邪扯唇一笑，尷尬收回空落落的手勢，“小兄弟的心智倒是堅定得很，沒有靈力傍身，居然也抵擋得住我的驅心瘴。”
    胥嵇眉心一沉，冷聲問道：“你把趙家的人這麼樣了？”
    童叔的聲音平靜而冷冽，邪邪一笑道：“怎麼樣了？海皇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雙足一點，踏入青墨色的空中。
    “尊上就這樣放他走嗎？”溪雲抬頭望著童叔消失在空中的背影，眉心緊擰，“六合石……”
    胥嵇淡淡搖了搖手，示意溪雲不要多言，“趙家的府邸在哪裏你應該知道。你現在趕緊去看看，我不想趙家的人因為我出了什麼事。”
    溪雲收斂起眸中的冷冽恨意，點了點頭，疾步飛奔而去。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要消失在佑寧的視線裏。
    他的速度那樣快，恐怕連世上最快的馬兒也未必趕得上。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胥嵇靜靜看著旭日東升起染透一方雲彩。
    “你是鮫族的海皇？”
    “是。”
    “你來澤國是為了找六合石？”
    “是。”
    “清水是你的手下？”
    “是。”
    “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
    “你是衝著我身上的那塊六合石來的？”
    “不是。”
    佑寧看著胥嵇淺淺笑著，俊朗的眉目在初升的嬌豔下顯得格外明媚，似夏日開得最盛的鳳凰花。
    “你不生氣？”胥嵇轉頭看著佑寧，眼中有空茫的寂寥和疑惑。
    佑寧莞爾一笑，“我為什麼要生氣？因為你向我隱瞞了身份？”他微笑注目於胥嵇，語氣真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隻要你不是懷著目的刻意接近我，我就不生氣。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一直在我身邊關心鼓勵我，從未做過一點傷害我的事。胥嵇，我知道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胥嵇深深凝視佑寧，忽然低下頭去，聲音傷感如落花入流水，“可是我到底騙了你。也許我的好，也是故意做給你看的，並非出自真心。”
    佑寧聞言麵色一滯，驀然想起清水和他講的那個故事，看著胥嵇的眼神不由又是憐惜又是心痛。
    他知道那樣一個深情刻骨的人不會是隨意踐踏別人信任的人。可是，這樣的理由，他沒辦法對胥嵇說出口。因為他不想胥嵇想起過往的傷痛，因此失去了現在眉宇間的笑意。於是笑笑道：“你長得和我師父一模一樣。我的師父是世間第一好的人。你和他長得一樣，怎麼可能會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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