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不寧地到公司，心神不寧地整理所有該提交的東西；我滿腦子都是艾麗斯當初在機場對我的千叮嚀萬囑托，我滿腦子都是艾叔叔一個人在花園裏澆花喂魚的孤獨背影，我滿腦子都是艾叔叔在我麵前暈倒的情境……長鏡頭拉近拉遠，揮之不去。
    我如此心狠手辣，我如此糾結不安。
    我突然停止整理的動作，我突然決定留下來；可我又突然繼續整理的動作，我依然無法接受公司那些混亂的傳聞……我反反複複，精神錯亂……我仰麵，卻無法長嘯……
    我捂麵顧自小聲地哭了一會。
    晚上回到家，為艾叔叔做了最後的晚餐，我不知道這可不可以作為一種彌補的方式。
    餐桌上，我們麵對麵坐，我們不發一言。
    “品祺，希望你以後有空還是回來看看……你的菜做得很好，我會很懷念。”他緩緩地對我說。
    “我會，我會的，艾叔叔……”
    “你找新工作了嗎？”
    “還沒有。”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找到新的房子了嗎？”
    我繼續搖頭。
    “一會跟我去書房，我給你一張銀行卡，現在上海租房子的價格也不低啊！”
    “不用了艾叔叔，我想先回H城住段時間，再考慮到底是在上海找工作還是在H城工作。”
    他沒有說話。
    過會兒，他又說，“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開這裏嗎？”
    我遲疑，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沒關係，如果你覺得你有更合適的生活方式和工作，就去吧，你那麼年輕……”他替我解圍。
    “艾叔叔，我知道我離開您很不應該。我知道您、艾麗斯、陳示，你們一家都那麼照顧我，對我好，我都知道……我也知道現在我在工作上能夠協助你，生活上艾麗斯也沒有回來，我理應照顧你陪伴你……可是……”
    他沒說話，理解似的對我搖搖頭。
    “可是……公司有同事告訴我，他們都在私下裏認為我和您有不一般的關係……這些事情本來不該跟您說，但這就是我突然想在這個最不適合離開的時刻離開的原因！那樣的傳言，無論對您，還是對我，都不好……”我終於坦露心聲。
    他的目光裏有驚異，他沉默了數秒，卻問，“你很在意？”
    我點頭。
    他沒再說話。
    吃罷，他起身，順道帶上一句，“品祺，我確實很需要你，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中。”
    我迎著他的目光，無言以對。我無比慚愧。
    “我先回書房了，你一會也上來，那張信用卡我為你準備的，還是要給你。”他淡然說道，便緩步走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