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把這個給我扔了。”嫿蝶夫人將方才擦彩朝顏嘴角的繡帕扔給易嬸，眉間閃現不耐煩膩之色。
    “夫人好手段，隻用一個饅頭就將這個丫頭收買了。”易嬸滿臉笑意躬身道。
    “哼，對這種小丫頭，一個饅頭足矣。用最小的代價換取利益有何不可。再說，我讓她攀高枝還抬舉了她呢，若不是老爺隻與那賤女人在京城雙宿雙棲，丟下我們一幹妾理也不理，我何必拐這麼大個彎去討好他兒子，為自己留後路。今日墨羽回他的熙風穀，本不用為這個丫頭停留，但你卻說見他的車馬往回趕，想必對這個小丫頭不薄。再說，昨日家宴上，我見老爺待她的眼神不同，老爺的心意已經很明顯了，大公子二十多歲妻妾全無，若身邊有個人，哪怕是個通房丫頭也好，也可安他的心。另外這丫頭片子長得不俗，若今後真的飛黃騰達，對我也不無益處。你說是不是，易嬸？”
    易嬸連聲道是，欲挽嫿蝶夫人出去。
    嫿蝶夫人落下眉毛，形容不無憂鬱神傷：“況且年華易逝，青春易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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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
    大公子獨處墨羽樓看書。身邊的燭火燒出一片靜謐安詳，將房內染成昏黃。
    大公子捧書，目不轉睛，時不時才翻一下書頁，或飲一口碧螺春。
    彩朝顏將妙人一早端上來的茶壺重新摻滿熱水，端放在幾上。
    剛放上幾，大公子抬頭一笑：“你不用侍候左右了，你是藥童不是侍女，記得嗎？”
    彩朝顏搖搖頭：“藥童也要做這些，我聽說別家的藥童除了誦記藥典，輔助公子，還要整理醫術，打掃擦洗，比丫鬟做得更多。”
    大公子淡笑。
    幹脆放了手中的書，目光溫柔深沉地看彩朝顏做事。
    彩朝顏提起茶壺，往杯中摻了滿杯，遞呈書桌前，從袖口中摸出一小包黃紙包，拆開細小的絲線，將紙包平整折起，一傾斜，白色晶體狀的粉末便滑入茶杯中。未經攪拌，粉末瞬時就化了。
    大公子見她有條不紊地做事完事欲走，終於忍不住握起茶杯，開口：“這是什麼？”
    彩朝顏細聲細氣解釋道：“我見天色已晚，怕大公子勞累不住，所以把它摻入茶水好提神。”
    “……你知道它的效果嗎？”
    “據說主治身體乏悶，有使人精神煥發、神清氣爽等功效。”
    “……誰告訴你的。”
    “嫿蝶夫人。”
    彩朝顏答完也覺不對，隻好愣愣“睇”著大公子。
    大公子有短暫的沉默，接著毫無預警地捂著嘴背過身去，身體輕輕顫抖。
    “大公子，你怎麼了，不舒服？”彩朝顏放下盤子，一絲疑慮、一絲不安、一絲好奇，將手貼在大公子肩上，企圖將他的表情“看”個仔細。“如果身體難受，不若快把這杯茶喝了吧，不要辜負嫿蝶夫人的心意。”
    大公子沒奈何，將捂嘴的手放下，急忙推住了彩朝顏欲遞到唇邊的茶杯，抬頭便見那三分不解、三分不安、三分好奇的眼睛。彩朝顏也不期驀地進入那抑製不住笑意的眼睛，心髒忽然一瞬間停止。
    “算了吧，你放著……不，你試著聞一聞，告訴我它的味道。”這杯清亮澄澈泛著絲絲熱氣的茶水便遞至彩朝顏眼前。
    “辛、澀、甜、濃、鬱、沉、香……”彩朝顏邊聞邊道，還想說什麼，眨巴了一下眼睛，最終閉口。
    “不錯，你剛放下去的叫軟骨餳。朝顏，你記住，以後但凡聞到今日這茶水這樣的味道，斷不能喝下去，更不可給別人喝，尤其是男子。”大公子踱步到窗邊，將整壺茶水灑下，轉頭時，他的唇終是彎彎的，軟骨餳他必定能認出無疑，但誰會想到竟會有人當著被放藥的人放這春藥，更別說“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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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一輛馬車從墨府駛出。朝向熙風穀。
    雕樓上，塗了芫花水的玉指惱恨地抓破了窗匛：“想不到竟和他爹一樣，對自己的女人百般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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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你們滾開！我要去看我娘子！咯……”富甲襄陽城一方的富商錢進門與賓客幹完酒，拜托若幹看熱鬧、鬧洞房的，由兩個丫鬟扶著，腆著圓滾滾的肚子，兩眼朦朧，酒氣衝天地打著嗝，揮開丫鬟欲攙扶的手，迫不及待想要一親芳澤，嘴裏亂叫亂嚷：“娘子，你在哪裏，為夫在這裏……咯~為夫來看你了……”
    好不容易將老爺攙進新房的丫鬟，侍候老爺坐在擺滿酒席的喜桌上，將椅袱放於老爺後背墊著，慌慌張張溜出去了。
    錢進門癱倒在椅子上，俯伏於鋪著紅桌布的酒桌上，嘴裏嘟嘟嚷嚷，聞著一股肥膩肉味，心口反胃，將幾盤酒菜一揮就地，趴著幹嘔出些酒水肉末來，然後胡亂抓起桌布揩了揩嘴，重新癱在桌前，抬手倒了兩杯酒，跌跌撞撞往臥室內走去。
    珠簾璀璨，香煙渺渺。
    紫金香爐將室內蒸得滿室溫香，猶如美人一吸一呼之氣，撩人心魄。
    錢進門一把拂開珠簾，於是錢進門就真的仰頭狼吸一口氣，便覺五髒六腑都被玉手撫過一般，滿心暢快。睜著朦朧的雙眼往床上一瞄……
    竟然沒人！
    驚得他差點酒杯落地，再揉揉雙眼，這才老眼昏花地發現層層軟紗薄幕後，若隱若現地竟是玉體橫陳！
    纖細曼妙的腰肢、修長骨幹的脖頸、瑩潤圓滑的長臂幾乎片縷不著？
    錢進門腦袋嗡地一響，隻覺下體灼熱酸麻，隻片刻便有難以忍受的脹痛。索性將兩隻酒杯往後一拋，猿臂一張，弓著身子便左一步右一步直奔床上美人。
    “誒？”美人朱唇一啟，震得錢進門三魂七魄皆丟，身子一軟，便癱倒在床榻上，半天直不起腰，隻是兩隻眼如狼似豹，惡狠狠直勾勾地隔著一層粉紅色紗帳亂抓，欲將薄紗一舉扯下好一睹真容，卻奈何全身上下半分力氣也無。
    見錢進門這老富商如爛泥一般在床邊眼見美人盡在眼前卻無可奈何垂涎欲滴之態，床上美人哈哈一笑，聲音清脆響亮。
    錢進門心跳如鼓，因為一隻裸手從紗帳中透出，拍寵物似的輕拍在他的頭頂，但也享受的很，如癡如醉地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的愛撫，竟來不及想美人用什麼方法使他渾身無力不能動彈。
    美人卻道：“你的十三姨太我就不做了，陪你玩一會兒感覺很盡興。”頓了頓，床上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錢進門老眼努力看去竟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你房子裏從左往右第八十七塊磚，也就是現在床下的位置下那盒金騾子我就笑納了。記住，我就是來無影去無蹤消災不留名的昆山甲小女。哈哈哈哈……”
    隨著聲音消失在夜空，錢進門如豬一般的嚎叫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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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路至襄陽。
    物阜人豐。車馬如龍。
    雖沒有揚州的煙花三月，水澤柔潤，卻另有一番軒俊氣勢，宏大之景，也不乏小巧精致的建築。
    從揚州到襄陽，沿途的一個月，大公子、妙人、俊人與彩朝顏四人同行。一路多為妙人、俊人照料大公子的起居行住，而大公子則多指導彩朝顏藥理醫術。
    不消滿月，一部兩百多頁的《藥用醫典》便已背完，接踵而來的還有那《傷寒雜病論》、《千金方》、《本草綱目》、《黃帝內經》……
    見彩朝顏麵有難色，大公子隻溫和道：“慢慢來，並非要你一口氣讀完背完，現下路程較遠，隻抽空涉獵便可，不要著急。”
    也是在行路時，曾數年居住於小山村的彩朝顏終於見識到世界之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