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憶流年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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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色漸漸明亮的時候,一直不肯踏實入睡,隻倚在甲板上打了打盹的香克斯努力振奮了一下精神,他開始後悔昨晚果然是喝了太多的酒,此刻頭疼得像是被一柄鈍刀無情的磨著腦袋裏馬上將要斷掉的神經……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整夜都不曾收到任何壞消息。
香克斯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正準備通過洗漱來精神一下,就看到了耶穌布疲憊的從瞭望台上爬下來——在夜半引發了小爆炸的雷德號狙擊手最終被副船長安排值守近清晨這段最讓人犯困的時刻以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守夜辛苦了,”香克斯抬頭打了個招呼,“有船經過嗎?”
耶穌布打了個哈欠,從眼角擠出一點淚來,大方的笑道:“頭兒就放心吧,真的有情況怎麼可能不叫你呢?”
這個時候的鷹眼應該已經到了戴斯島吧……搞不好已經拿到刀了。估計就算那個叫伯斯的家夥現在再啟程,大概也來不及對鷹眼做出什麼了。對米霍克的正麵戰鬥能力極其信任的香克斯想到了這一層,頓時覺得昏昏沉沉的腦袋似乎也變輕了那麼一點。
然而正當紅發的男人安下心來刷牙的關頭,他看到了滿麵凝重之色大步走來的貝克曼。
“我剛剛去港口問了一下早起打漁的當地人,”貝克曼很罕見的在沒走到香克斯近前的時候就急切的開了口,“他們說伯斯的船……是潛艇!恐怕他已經在半夜出發了!”
香克斯的牙刷一下子掉到了甲板上,在那一秒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無比強烈的惡寒從他的背後冉冉升起,一路僵硬了他全部的感官,直衝上混沌的大腦。
滿嘴白色牙膏沫的紅發男人直直的站了片刻,忽然重重的把手敲在了弦牆上,一大塊木板應聲而裂。
貝克曼大步走到了他的船長跟前,用兩隻手狠狠按住了香克斯的肩膀,“冷靜!”
而後他看到香克斯慢慢的轉過頭,目光中某種無法按捺的激烈情緒像是能撕裂他左眼上那三道陳年的傷痕。
“是我的疏忽害了鷹眼啊!”香克斯幾乎是從緊咬的牙縫中艱難的擠出了這句話。
“……”
這個人總是喜歡把朋友的一切都扛在自己的肩上,貝克曼不知自己該怎麼評價這句太過自我苛責的話,最終隻能安慰的拍了拍船長的肩膀,“你應該要相信他的實力,鷹眼沒有那麼弱,哪怕是一整艘船的人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本地人自然有他們的優勢……”香克斯稍稍定了定神,驀地想起這正是米霍克曾經提醒過自己的話,他從沒想到原來他還記得它們,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口裏有些不是滋味。
“我並不擔心有人直接向鷹眼挑戰,”香克斯反應過來,伸手來抹去了嘴上的牙膏沫,“可那個家夥雖然謹慎,本身卻是個坦蕩的性格,如果有誰在暗處做手腳……”
“想想補救的辦法吧,既然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貝克曼也略感擔憂的點起了一根煙。
宿醉的頭疼在被忽略了片刻後重新盤踞了香克斯腦袋,紅發的海賊頭領揉著太陽穴坐在甲板上沉默了一小會,最終打起精神重新站起了身,他目視著前方平靜的海浪,幹脆而堅定的下達了指示:“貝克曼,立刻給我弄一艘加滿油的快艇來。然後你帶著雷德,以最快速度趕到戴斯島。”
“是。”雷德號副船長立刻領命而去。
香克斯看著他得力的助手迅速離開的背影,用力按住了頭頂的草帽:“再等我一會……千萬別出事啊!鷹眼!”
清晨的陽光把日月島的影子長長拉上海麵的時候,米霍克正安然的坐在海邊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給自己煮魚粥。一鍋白粥漸漸煮到軟軟糯糯,年輕的劍客一麵把調味品和切好的魚段移進鍋裏,一麵對自己臨行前隨手從皮蒂鎮買來的白米的質量做出了評估,看起來這裏的粳米應該是很不錯的,在離開瑞格懷特前要記得多采購一點。
事實上米霍克在天光未亮的時候就已經抵達了日月島,他當然不可能做到對於找刀這件事沒有任何一點迫切的心情,但依舊抑製住了自己躍躍的興奮,安安穩穩的扣上了羽毛帽睡到了天明。
一小鍋魚粥慢慢煮到了火候,米霍克忽然生出一種忘記了某件重要事情的茫然之感,他心不在焉的熄了火,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回憶。直到大半鍋的魚粥都被消滅掉的時候,米霍克終於在一點異樣而無趣的氛圍裏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他手邊沒有朗姆酒了。
從前的米霍克並沒有早餐時飲酒的習慣,況且一直以來他所鍾愛的也就隻有飯時一點適量的紅酒而已……然而毫無疑問,在過去的十幾天裏紅發已經把某些不好的習慣傳染給了自己。
米霍克無可奈何的皺了下眉,他隻記得在飯前反複提醒自己做一人的分量就好,並且認為這就是回歸清淨的日常生活後,他唯一需要注意的事情……不過看起來這果然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在某種程度上這就像他來到瑞格懷特後遇到的狀況一樣,如果不曾遇到賞金獵人,如果不曾在紅發那裏得到那張老地圖,僅憑著自己一個人,未必能夠這麼順利又迅速的抵達戴斯島。
想到這一層的米霍克默默的原諒了紅發對自己那一點近墨者黑的影響,不好的習慣可以慢慢調整回來,左右他們也不會再有什麼機會共同航海了。向來不喜歡受人恩惠的年輕劍客還是發自內心的認為紅發給予了自己不少幫助,雖然那個家夥也的確沒少跑到他的小棺材船上蹭飯吃。
米霍克最終把有關紅發的事情都拋到了腦後,為了彌補這一點失去了朗姆酒之後的空虛感,他在飯後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聊作彌補。雖然久違的幽香瑩潤的口感依舊讓年輕的劍客覺得一切沒那麼自然,不過眼下也並不是他計較這些細節的時機。
米霍克在朝陽裏收拾好了一切,檢查過潛水氣瓶與呼吸器,並且再次固定了一下腰間的黑刀,脫下外套躍入了海裏。
隨著下潛深度的漸漸增加,溫和的陽光慢慢變成了勉強可以識別島嶼在海下的輪廓的微光。米霍克一麵謹慎的分出精力注意著自己買來的設備是否出現了異常,一麵憑籍著之前的記憶,順利摸到了目標洞口。
斜行著蜿蜒向下的狹長山洞內滿是水藻,吝嗇的山石隻肯留出勉強容納一個人貼身潛行的空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坍塌事故,米霍克聚精會神的靈活繞過重重障礙繼續下潛,並偶爾用刀小心削下幾處石棱來確保背上氣瓶安然的通過。周遭的水壓已經達到並即將超過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了。米霍克清晰的感受得到海水那毫不留情的力量正從所有的方向上大力擠壓著他整個人,全身的骨肉以及內髒都已開始隱隱作痛。
然而這並不能阻攔年輕劍客的決心,米霍克鎖緊了眉,在繼續緩慢的下潛中伸手按住了腰間的黑刀,他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果然在數秒後他潛入了那塊相對寬敞的空間內,並觸摸到了那由巨大石塊組成的石頭堆的一角。
雖然雙目在如此黑暗的情況下隻能隱隱識別出石堆的輪廓,但上一次米霍克費力取回的樣品已經說明了現在出現在他麵前的正是一堆產自紅土大陸的這世界上最堅固的石頭。
米霍克在海水中立起了身體,輕輕抽出自己的刀。他很慶幸背上的氣瓶和銜在口中的呼吸器最終承受住了這讓自己處境艱難的水壓。比起這些沒有生命的儀器,人的身體毫無疑問是軟弱的,但在某些時候,由意誌和覺悟所帶來的忍耐力卻足以彌補這一點不足。
九分鍾。呼吸器上的壓力表設計得很人性化,米霍克查看了一下發著熒光的表盤,簡單估算了一下預留了上浮空氣後大致的活動時間。事實上他並不能確定自己的身體是否能比氣瓶裏的空氣堅持得更長久。
時間彌足珍貴,米霍克眯起眼,不過此刻這雙更顯犀利的金色眼眸並沒有機會去震懾其他人了,年輕劍客的對手隻是一堆石頭。
米霍克雙手握住黎前的刀柄,對著石堆緩緩舉起了劍。然而他遲疑了數秒,最終又改為了單手握刀的姿勢。
這是個極大的矛盾。米霍克深知自己雙手斬擊的威力,他那過於強勢的刀法也許會讓整個山洞一起坍塌掉,那搞不好會讓在深水下活動不便的自己也被山石掩埋,隻消十分鍾也就足以讓人長眠於此了。而單手握刀……米霍克不確定他的黎前還能承受幾次與紅石的抗衡,據說這種東西的堅固程度是僅次於不可毀壞的曆史正文碑石和神秘的海樓石的。
時間容不得過多的遲疑,畢竟還有下一次機會,米霍克最終選擇了比較穩妥的做法。他摸索著用黑刀去探尋紅石堆的石塊縫隙,想借著海水的浮力用自己的刀來層層挑開石塊。
即使是這樣的方式,米霍克依舊感受到了黎前在幾次過於吃力的撞擊中又有所破損,然而更重要的是麵前的石堆實在太大了,幾分鍾的努力根本不足以掀去它最外層的石塊,自然也就不必說去探尋內部埋藏的奧秘。
呼吸器壓力表上的指針漸漸向著原點回歸而去,米霍克在劇烈的體力活動中察覺到了自己身體越發強烈的抗議信號,當他的舌嚐到上湧到口中的血腥味道時,劍士不得不放棄了這一次並不成功的極限挑戰,遺憾的收刀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