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貓鼠現代 局 番外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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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怎麼回事?”我倚靠在鄧凱的辦公桌的隔板上,用手指敲敲他的桌子。
鄧凱張了張嘴,又看看忙亂的辦公室,用眼神示意我跟他出去。
他把我引進樓梯間,這小子還真會找地方——九點多各公司都剛剛開始忙,沒人會留意到35層樓梯間拐角處有個人“自言自語”的。
“為什麼要告訴展昭?”我心裏著急,貓兒那邊渾渾噩噩的,開車可別出什麼事。隻想趕快弄清楚趕緊去找他。
“白律師,他需要知道你的狀態,否則他無法幫你完成跨越。”
“跨越那道光?”
“是。”
“那我要是跨越過去了,貓兒呢?天人永隔?”
“貓兒?是展警官?”鄧凱聲音裏透著笑意,我一眼瞪過去,他趕緊抿抿嘴收住笑。
“嗯……”
“白律師,”
“你叫我白大哥吧。”我打斷他。
“白大哥,我親手送走過一百多個人。我不能保證你跨過去之後會經曆什麼,但是我送走的這些人在看到那道光的時候都是非常幸福的——他們都是被已經去世的最愛的人接走的。”
“我是幸福了,貓兒怎麼辦?”
其實我幸不幸福無所謂,死都死了,還何談幸福。
“白大哥,也許這就是你遲遲看不到那道光的原因。可能你心裏對展大哥還不放心。因此你倆才需要談談。”
“這種事談管用麼?!我已經死了,這是事實。”我不由得惱火,竟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愛人之間,還有什麼傷害比天人永隔更致命?
“白大哥,你先別著急,我先試著幫你們溝通好不好?”他看著我,眼睛裏的真摯誠懇竟讓我想到了貓兒的眼睛。
“鄧凱,你為什麼這麼做?”
“什麼?”
“你為什麼幫我們?即使你有特異功能可以看見我,也完全可以置身世外的。”
“白大哥,我的這個能力是上帝的禮物,讓我看到了很多常人看不到的冷暖。我送走的這些人曾經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跨越,有的是放心不下痛不欲生的愛人,有的是大仇未報含恨而終,有的是因為屍體還沒有被找到,還有個女的隻是因為她先生沒有找到家裏保險櫃的鑰匙。”
他低頭微微笑了一下,接著說“我感受著他們的喜怒哀樂,跟著他們一起笑,跟著他們一起落淚。但不論他們是因為什麼原因沒有跨越,走的時候都是溫馨動人的。每次他們興奮的告訴我看到了光,我雖然看不見,雖然知道這是我和他們的告別,但我心裏都特別滿足。這一樁樁一件件,讓我感覺自己是被愛的,讓我想為他人付出更多的愛。”
我知道他說的不假,律師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客戶人生的見證者。窺斑而知豹,透過那些當事人暴露在我麵前的喜怒哀樂的片段,都能看到他們掙紮和取舍,看到人性最隱秘的一麵。盡管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把個人感情帶進工作中,每次結案還是唏噓不已,隻想回家躲進貓兒的懷抱,緊緊地摟著他。
鄧凱見我低頭不說話,以為我不信。忙不迭的解釋說:
“白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和展大哥也會溫馨地告別的。”
告別?
告別?!憑什麼?!
我已經和貓兒生死相隔,憑什麼還要天人永隔?!
我已經辜負貓兒,怎麼能離他更遠負他更多?!
“別說了!我不會離開貓兒的!”我轉身衝下了樓。
出了律所,我在大街上漫無邊際的遊蕩。
我不敢去找貓兒——死了以後我已經流不出眼淚了,隻剩下心幹絞著疼。
人要是痛苦得活不下去了,還可以去死——割腕可以聽到血流的聲音,上吊可以慢慢感受窒息,跳樓可以體會到越來越強烈的恐懼,吞安眠藥後也高燒惡心得暢快淋漓,這些身體上的痛苦一點一點的排解著內心的痛苦和負罪感。排解完了,幹幹淨淨,輪回轉世。
可是我已經死了,再怎麼痛苦內疚我不能活過來,也不能死得更透。
此時再見貓兒,能說什麼?
我錯了對不起?可那有用麼?
我要心疼死你了?可我已經死了。
我不走,像以前一樣天天在你身邊?可你也感受不到我了。
想著走著,不知不覺竟走回了我們的家。
貓兒已經躺下了,隻是一雙大眼睛還亮亮的,死盯著天花板,不知道想什麼呢。我走到床邊,剛要躺下,他卻迅速翻身起來——那動作敏捷的真像隻山貓。
臭貓,嚇爺爺一跳!
看著他滿屋亂轉,四下尋找。我笑他身為一個警察,神經如此大條,家裏少了這麼多東西現在才發現。
看著貓兒連夜看錄像,我特別想告訴他是大嫂偷偷來收拾的,鑰匙還是我得膽囊炎那次他親自給大嫂的。可惜我再怎麼大聲喊他都聽不見。我再怎麼著急,也隻是讓貓兒眼前的顯示屏閃了幾下,他還以為接觸不良,拿手使勁拍拍顯示器。無奈,我隻好坐到旁邊陪著他看。
那次生病真是把貓兒嚇壞了。他平時是很理智內斂的人,表現出來的喜怒哀樂都是淡淡的。那次卻真是失態,我從來沒見他那麼手足無措過。每天中午一下班就來醫院看我,風塵仆仆的進來,看見我沒事就開始語無倫次的罵我,罵完了就做到床上緊緊的抱著我,一直抱到快上班才走。我自知理虧,出院以後,生活作息就完全聽他的了,一日三餐也由他負責。他居然專門去學了素齋,把豆腐做得像五花肉——外形、色澤、口感、味道都像是在吃肥而不膩的東坡肉。晚上12點準時斷電睡覺,早上7點雷打不動的把我拽起來慢跑,晚上吃完飯也要散步。幾年來,每天營養早餐、愛心午餐、燭光晚餐,外加堅持鍛煉、作息規律,我雖然戒了咖啡戒了酒,戒了油膩戒了葷,胃口卻好了很多,白天晚上精力也非常充沛。貓兒很高興,說要再接再厲。我看他是要把我養成長命百歲的太白金星。我聽他話,他也得聽我的——於是我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終於讓他戒了煙。隻可惜,白頭偕老的承諾已被我粉碎。
貓兒癱在椅子上困得直點頭,每次驚醒過來就立刻坐正了,盯著顯示屏看,不一會兒又開始從椅子上往下滑。我站在椅子後麵,俯下身環住他的肩膀,低下頭用下巴頂著他的腦袋,心裏一陣一陣發緊。如果不是擔心貓兒,我真想就這樣魂飛魄散。鄧凱能幫人跨越,不知道能不能讓人魂飛魄散。
見到貓兒靈魂出體的那一刹那,我終於下決心要去找鄧凱。
我不敢上前,生怕帶走了他還沒完全離開身體的靈魂。他卻一下子撲上來緊緊的勒著我,力氣大得恨不得把我揉碎。
我蹭蹭他身體,在他懷裏找到那個熟悉的位置——上一次擁抱好像一個世紀之前。
我再也忍不住了,脫口而出:
“貓兒,我都快要想死你了!”
一開口才發現,我竟然能哭了,於是眼淚再也止不住,洶湧而出。
我拚命控製,公孫和大嫂正在搶救,我必須平靜、理智的告訴貓兒要他好好活下去。
果然,他反抗的厲害。第一次搶救失敗了。
雖然力氣沒有他大,但我深知什麼是四兩撥千斤。
隻是每個吻下去,心裏痛得像刀割——嘴唇劃過他頸間的肌膚,舌頭感受著細小的紋路,呼吸間聞到熟悉的體香,這一切大概是最後一次了。
那貓兒隻顧意亂情迷,哪裏管我心痛如絞。
報應啊!
公孫已經充好電了。
我雙手攀上他脖子,果然,他欺身過來,逼得我退了半步。
公孫已經讓護士閃開準備除顫了,他手也鬆開了。
我配合著公孫的電擊,推了他一把。
他舌頭一僵,一個深吻生生被分開,帶出一條銀絲。
他的手劃過我的肩,卻抓空了。
看著他迅速後退的身體和絕望的眼神,我有那麼一點點後悔和惋惜。
但想到他對我的承諾,終於心安。
貓兒,我沒能控製自己的生死,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你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