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貓鼠現代 局 番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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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其實不可怕。
剛中槍的時候挺疼的,血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不過就是開始發冷,貓兒來的時候,爺都快凍僵了。
我的最後時刻是在貓兒懷裏度過的。那個隻屬於我的位置,那溫暖的擁抱,那熟悉的氣息,實在讓人眷戀不已。我聽著他撕心裂肺的呼喚,抬起手摸他的臉,想告訴他我沒事。卻發覺他感知不到我了,這才知道我已經死了。
更加奇怪的是,活著的時候人見人愛的白五爺,死了以後非但沒有天使來接,就連黑白無常都沒來。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了。我靠在急診室門外,看著貓兒失魂的坐在椅子上,心裏就絞著疼——一會兒搶救失敗,他可怎麼辦?我的身體進去沒多久,搶救就結束了。洋大夫一聳肩一攤手,貓兒猛地站起來,又猛地一頭栽下去。我早有準備,立刻伸手去扶他。
卻沒扶住。
我眼看著他的身體穿過我的手,直直栽倒在地。“咣當”一聲,格外刺耳。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我真的死了。
墓地是大哥選的,依山傍水風景優美。大哥幾乎跑遍了整個紐約,才找來一個會寫顏體的工匠——紐約華人雖多,但顏體寫得好又會刻墓碑的就沒多少了。那工匠也不含糊,一手顏體行草寫得縱橫跌宕,刻得氣勢磅礴,很投五爺我的脾氣。
葬禮十分簡單,隻來了大哥大嫂和顏兄。那時候貓兒還昏迷著呢,出席了自己的葬禮之後我隻想在醫院陪他。可是大哥天天撫著墓碑上我的名字,邊哭邊說話,還背著管理員偷偷燒過紙錢——真不知道他怎麼在紐約找到這種東西的。長兄如父,大哥大嫂對我很好,我隻能離開貓兒,到墓地聽大哥說話。內容無非是追憶加緬懷,還有一定會替我照顧好展昭。其實我特想跟大哥說您要是在家說話我也能聽見,不用非得跑墓地來——您不害怕,我還怕碰見惡鬼呢。
我的財產都給侄子芸生了,至於律所的股份,大哥對著我的墓碑信誓旦旦的說先放在他名下,將來芸生法學院畢業就讓他來我們所工作。由大哥親自帶,培養起來就把股份給他。我辦公室的東西是大嫂回國以後收拾的,不過她沒留意柳青那小子偷偷留下了我的水杯和鼠標。靠!爺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YY的!
我已經死了三天了,貓兒還沒醒,也沒人來接我或者要求我去投胎轉世。也許是身在美國,那些接我走的人找不到吧。顏兄回國照料律所了,大哥大嫂留下來照看貓兒。沒事的時候我就躺在他身邊,用手摸他的眉眼鼻子,偷偷親他,跟他說話。他是聽不見我的,但我至少要做點什麼把他喚醒。
後來貓兒真的醒了,卻把我忘了。我死的時候都沒有聽到他說“誰死了”時那麼絕望。我知道他是痛苦所至,但我真不甘心就這樣被他忘記。“永遠”一直是人類不切實際的追求——皇帝們求仙煉丹想要長生不老,百姓就隻好追求精神層麵的永遠。可真正的永遠,能有多遠?我不求貓兒永遠愛我,但那些美好的回憶,炙熱的感情,水乳交融的親密難道就這樣忘了麼?我不相信上帝,可是如果真有上帝,不求他保佑我,隻求他捅我一刀,讓我魂飛魄散。
直到聽到大哥大嫂說要提前回國把我的東西收走,我才如夢初醒。對貓兒來說,想起來才是最痛苦的。如果我能這樣默默在他身邊守他一輩子,看著他開開心心的,也就滿足了。我剛進律所那年,展昭還是經偵處的科員,他帶來的案子是我接手的第一個業務。後來一來二去的,他就把我們所弄成了市局經偵處的合作單位,把我弄成了他的床伴。再後來他提了處長,我也熬到了合夥人,我們的關係也成了愛人。經偵學專業偵查學課時比經濟學方麵的多,碰上難度大的案子,我們所就幫著看看。幾年下來,破了不少大案。可中肖集團的案子沒這麼簡單。
這個案子是顏兄交給我的,他跟市政法委書記趙禎是大學同學。這個案子很奇怪,政法委書記要想規製管轄範圍內的某個企業直接跟經偵處打招呼就行了,為什麼先找我們?而且中肖集團在省內影響這麼大,趙禎一個市級政法委書記怎麼能撼動?
我托朋友查了才知道,趙禎是現任中肖集團總裁趙德芳的侄子。當年趙禎的父親趙恒去世的早,外界隻知道有趙德芳、趙鈺,不知道還有個趙恒,更不知道趙禎。如今趙德芳年近80,趙禎卻突然要查中肖美分,明擺著就是要辦趙鈺、爭奪中肖的董事長之位。顏兄還說趙禎不想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這個四個字說得真藝術。想取證又不打草驚蛇,隻能去偷。趙禎心知肚明,卻偏偏不說。偷出來了皆大歡喜,出了事卻好推卸責任,弄不好還要倒打一耙。好如意的算盤!
而那隻傻貓為人耿直,眼裏揉不得沙子。這次他要是知道趙禎的目的,不知道要受多大刺激。說他是傻貓一點不過分,工作這麼久沒怎麼請過假,上班也不會偷懶,就知道埋頭幹活。他還以此為榮呢,覺得人人都應該這樣。他畢業之後直接進了市局,包局又很照顧他,平時上班都跟數字打交道,生活規律,人際關係簡單。而我做律師時間不長,但也替客戶處理過各種各樣的麻煩,看過人心險惡世事複雜。隻是每次想到貓兒的單純和堅持,心裏就為他心疼。也罷,五爺我就去一趟。取了證再把貓兒騙出國玩一圈,等事情平息了再回來。
隻是沒想到我會死在中肖。
更沒想到顏兄一回國就去找了趙禎,按照他的意思遮遮掩掩的跟貓兒說得不明不白。
以貓兒的性格,越是不讓他查的,他越是要查到底。他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要弄明白。要不說他眼裏不揉沙子呢!
眼看著這傻貓著了顏兄的道,我卻無法跟他交流。我在他麵前跳來跳去,大聲嚷,搖晃他的身體,他都注意不到我,就傻呆呆的著我那枚袖扣。
我看不下去了,就走出辦公室透透風。在走廊裏卻看到一個年輕小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這可奇了!
死了以後,還沒有活人能看見我呢。
“你能看見我?”
“白律師。”他四處看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
“你認識我?”
“白律師,我叫鄧凱,我是盧律師的實習生。”
“你有特異功能?”
“算是吧。我能看見已經去世但由於種種原因沒有跨越的人。”
“跨越到哪兒?”
“我沒死過,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據我之前送走的那些人說他們會看到很亮很漂亮的光,裏麵會走出他們最親近的人來接他們。”
我點點頭,覺得解釋還算合理“那為什麼沒人來接我?”
“白律師,靈魂隻有在做好準備的時候才會看到那道光,您……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了解,或者有什麼人放心不下?”
正說著,貓兒六神無主的走出來了,大哥把他送到律所門口。我追出來,看見貓兒呆呆的站在電梯間裏,也不知道叫電梯。
我走過去把他摟在懷裏,用手摸摸他腦後的頭發,再親親他的耳朵。
可是他都感覺不到。
偏偏鄧凱那個臭小子跟著跑出來,不僅當著我的麵對貓兒眉來眼去,還敢告訴他我的“存在”——他要是知道,肯定尋死覓活。
“鄧凱!老子要是活著就開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