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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挽起長發，一夜無眠，外麵是秋日陽光熱烈，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一點點異樣，關下鎮不比鳳凰城，這裏到處是對她無比仇視的鎮北軍。
    危機四伏的關下鎮，來了也怨不得任何人，隻是舍不得讓他跟著自己在這裏如履薄冰。
    踏出門，莫無言已經站在院子裏，看見她出門，皺起眉，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的臉色大概比死人好不了多少，隻是沒有胭脂也就無從掩飾了。
    兩人相視無語，近來常常這樣，同慕承軒無話可說，同他也是一樣，唯一的區別隻是同他無需多說什麼。
    她懂的，莫無言都懂，莫無言懂的，她也都懂。
    院外侍從來報，走到錦夜麵前，躬身說道：“錦夜姑娘，熙王殿下想請姑娘去軍中一敘。”
    說是來請，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錦夜看了眼莫無言，他剛好低眉望著她，溫和而平靜，帶著坦然的神情，她比不上他，她心裏仍舊是有恨的，但他沒有，他隻有對她的關心，除此之外莫無言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毫不關心。
    這不是冷漠，而是一種驕傲，無論什麼樣的風雨都沒有他經受不起的。
    他說：“我和你一起去。”
    聲音不容辯駁的堅定，侍從帶路，路途蜿蜒曲折，關下鎮四處布了重兵，莫無言不說話安靜走在她的身後，她留意了他的腳步聲，氣息不穩，他身上的傷勢顯然也是好好壞壞的。
    卻從來一個字都不提，同她一樣，不忍再想，繼續往前走，一炷香的功夫之後來到一座普通小院前，紅牆黑瓦，站滿侍衛，門楣上兩個字---靜院。
    穿過花廳，前院，來到正廳，另一個年輕侍衛對他們說：“殿下正在書房等姑娘。”
    推門而入，房間是內外兩間，當中隔著一層厚厚帷幔，卻是空無一人，錦夜初來乍到，並不熟悉，看了眼莫無言，空氣裏的氣氛莫名緊張起來。
    詭異的安靜，她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奔到門口，大門已經自外而內封住，她隻要催動內力便可以拉開鐵鎖，就在這個時候莫無言突然喊了一聲，“阿夜，別動。”
    她猛地停下手，若是太用力，驚動了外麵駐守的鎮北軍，一亂起來，自己是逃還是不逃。
    轉身看著莫無言，他飛快跑到帷幔處，用力一拉，四具屍體躺在房中，全身沒有血，隻是臉色紫黑，中毒而亡，她看了眼莫無言，“梁鐸之，昨天來接他們的那個副將。”
    其餘的三個看軍服像是軍中參將，莫無言蹲下仔細來不及辨認，隻聽見門鎖打開，腳步聲熟悉而齊整。
    錦夜束起袖子，看著慕承軒帶著軍中侍從正奔入房中，腳步剛好停在她麵前，看了眼身後倒下的梁鐸之同幾名參將，淡淡說：“這怎麼回事？”
    錦夜的臉色白了一白，不說話，莫無言也不說，房間裏一片寂靜，頓了片刻，身後聚攏了鎮北軍士兵，一時間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慕承軒的貼身侍從上前正想歎梁鐸之幾人的脈息，莫無言麵不改色說道：“不用探了，早就死了，用的是軍中最普通的毒藥砒霜。”
    她看著慕承軒，也不動，也不解釋，人贓俱獲有什麼可以解釋的，慕承軒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邃，“錦夜，你有什麼想說的。”
    莫無言淡淡歎了口氣，聽不出什麼情緒來，錦夜也不是不可以逃跑，隻是若跑了那就真的是畏罪潛逃，那她跟著他回中原就真的毫無意義。
    錦夜撫著赤色袖子，眼角掃到莫無言，“無言和我到這個房間的時候，人就已經死了。”
    就算解釋也是無力的，她從來不喜歡辯解，慕承軒冷笑了一聲，“錦夜，你覺得這個解釋夠完整麼？”
    錦夜說道：“夠不夠就隻有這麼一點解釋了。”
    慕承軒抬手一揮，“將他們兩個帶回南院。”
    錦夜收斂了表情，細眉一凜，外麵多了層層侍衛，看著慕承軒，她倒沒有特別傷心的地方，隻是有一點難過，隻是這樣的難過若得不到同情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侍衛大多對她心有顧忌，不敢上前，她說：“外麵幾千鎮北軍，難道你還怕我會跑了？”
    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錦夜了，也會難過，會害怕，會做夢，隻是仍舊學不會示弱。
    慕承軒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掙脫了，轉身對著莫無言說道：“無言，我們走。”
    路走的很慢，身形還是筆直的，莫無言輕輕的說，“阿夜，你覺得會是誰？”
    她看了眼跟在慕承軒身後的四個副將，趙平安，方俊，林浩，搖頭，驀然說道：“我懷疑是…”
    話還為說完，“快點走。”趙平安手中用作兵器的長鞭朝著她的臉迎麵而來，她飛快伸手推開莫無言，第一鞭狠狠抽在她的頸上，落下一倒鮮紅的傷疤。
    趙平安再想抽第二鞭的時候，錦夜已經掠了出去，腰間一聲輕響，筋脈再次裂開，感覺中衣立刻濕了一大片，還好從裏到外衣服都是紅色的，應該是看不出來的。
    繃緊了身體來抵禦疼痛，那種從筋絡蔓延到五髒六腑的痛，鞭子再抽來的時候，錦夜突然伸手握住鞭尾，趙平安的臉色狠狠一變，她躍到趙平安身邊，伸手將鞭子繞在他的脖子上，隻要多用幾分力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趙平安一再挑戰她的忍耐，或許她身體大不如前，脾氣卻還是差不多的。
    輕微一響，袖間的香囊掉在地上，周圍一陣又一陣死一樣的寂靜，慕承軒撿起香囊問她，“這是你的？”
    她不知道該不該點頭，寧王府傳遞消息的錦囊怎麼會在她身上的。慕承軒卻隻是看著她，始終不動聲色，眼神深不可測，場麵上一片寧靜，大部分人都懷疑梁鐸之的確是錦夜殺的。
    放開趙平安，慕承軒略微抬了抬右手，身後侍衛收劍回鞘，腳下一軟，莫無言伸手扶著她，她稍稍靠了靠，站得筆直，一步一步往回走。
    地上留下一片極淡血跡，終於就連莫無言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反倒是慕承軒始終臉色極黑，卻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阿夜……不要硬撐了。”他的聲音很少有的壓抑。
    她的聲音很輕，卻在發抖，“不要說話，無言，求求你不要說話，陪我走下去，一小段路，再走一小段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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