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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之前，她走出房間，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外麵有不少鎮北軍侍衛將前後門都守住，也不知道是來保護她，還是來看著她的，趙平安路過的時候曾往裏看了她一眼，目無表情的樣子。
    她想起，他曾對慕承軒說過，錦夜，留不得。大概真的是留不得的。
    錦夜在院子的白楊樹下站了一會，抬頭樹葉已經一片金黃，眼看秋天就要來了，聽見莫無言在屋子裏輕輕的撥著琴弦，平靜，寂寞，溫和，琴聲是乍暖還寒，全身都在痛，隱忍的綿長的，從心口擴展到四肢，這毒終究是好不了的。
    可是若她都不在意，又有誰會在意呢。
    她太堅強，總是不願意讓別人看出她受的傷，其實也不是不想軟弱的，隻是不知道該怎樣去軟弱，對誰去軟弱，真的不是不想，隻是不會。
    她是這樣的，莫無言也是這樣的，固執堅強到了極點，但因為堅強就不能軟弱，就不能被憐惜麼，就一定要被利用，被犧牲。
    一樹璀璨換一地落葉，一夜琴音換一世悲涼，不怕無歌可唱，隻怕無人能聽。
    歎息，回房，喝完藥，躺會榻上，月色明亮，她甚至可以聽見無言在隔壁房間輕輕翻書的聲音，中間隔著越不過的一條河，而他寧願站在河對岸靜靜的看著，也不願離開。
    閉上眼睛，醒來夜已深，其實並未睡著過，隻聽見外麵一聲極輕響動，錦夜起身，推開窗戶那人已經離開，夜色之中背影模糊。窗台上多了一個小小香囊，就著月色仔細看了看，上麵繡著一個龍飛鳳舞的“錦”字，帶著獨特香味，寧王府的香囊。
    轉身走回床榻邊，坐下，心想，來的這人應該是寧王府的，聯係她的目的又會是什麼？
    自己的蠱毒解藥還在寧王手上，他應該不會忘記的。
    鎮北軍裏有著寧王的細作，慕承軒是知道還是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呢？若告訴了他，就算是背叛了義父，該不該這麼做呢。
    將香囊放進袖中，歎了口氣，合衣躺下，抹平紅色袖口，太多線索無從想起，隻是這件事絕不會那麼容易結束。
    他是三更時候進來的，輕輕推開房門，聽見他的腳步聲，她是醒著的，卻沒有動，默默躺在她的身後，疲倦的歎息，將她的重量移進自己懷裏，帶著幾分溫熱。
    轉過臉，看著他，好看的眉毛，眼睛，黑暗之中模糊不清，氣息沉穩安定，交織成了很奇特的安全感，她曾經以為最安全的時候是拿著刀的時候。
    慕承軒的手貼在她的腰線上，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閉著眼睛，她說，“如果可以這樣一夢到老，就好了。”
    他沒有回答，她知道這隻是她的一個夢罷了，如果可以不去計較他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假的，幾分是愛她，幾分是利用她，那該有多好，可惜隻是一個夢罷了。
    解開她的領子，吻在她的鎖骨上，輾轉而深，她突然笑了笑，“難道你不怕別人說熙王殿下和寧王府的殺手在一起動亂軍心麼？”
    他抬起頭看著她，就好像這句話刺進了他的心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明明都清楚的事又為什麼要再說一次。
    不揭穿不是更好麼，他看著她，吻在她的唇上，他說：“錦夜，如果你不是那麼聰明，那該有多好。”
    如果你不是寧王府的殺手，那該有多好。
    她笑的時候眼睛微微有點濕，長發散在枕麵上，睜開眼睛，又閉上眼睛，他的氣息溫熱，吹在她的耳邊，帶出欲望。
    她看著他的眼睛很亮，忍耐住疼痛的樣子讓他發瘋，就好像每根神經都是緊繃著的，他從沒有想過會真的如此這般愛上她，很多時候他都不想去承認，也不願意去承認。
    沉重而用力的撞擊下，他咬在她的肩上，細細吸吮著溢出的血，帶著腥甜的氣味，看著她皺眉，握緊手下的床單，卻可以忍住一聲不吭。
    “錦夜，為什麼不說？”
    她看著他，意味深長笑了笑，“說什麼？”
    “說你痛，說你會難過，說你會軟弱。”
    他的聲音沙啞，手上動作卻很重，死死按在她的腰上，她睜著眼睛，細眉一凜，眼神冷漠，如今她的心再熱也維持不了太久。
    不是不想軟弱，一開始是不敢，軟弱了就會死，再後來時間長了，就漸漸忘了該怎麼去軟弱，到現在已經不會了。
    他咬在她的唇上，用力的，痛苦的，“你不會為了我出賣寧王，不管我對你好，不管他對你多殘忍，你都不會背叛他。”
    她冰涼笑了笑，他的手撫在她的臉上，聲音沙啞而疼痛，“錦夜，你真是個殘忍的女人。”
    是的，所有人都會記住她的殘忍，而她也的確很殘忍，錦夜從未否認過，現在也不會，“殿下，奪回上京應各憑本事，我錦夜的命雖低賤，但我也不會出賣任何一個人。”
    慕承軒披上衣服，摔門而出，她始終安靜躺在床上，蠱毒會引起血管崩裂，根本經不起他這麼用力一壓，已經是大片血漬滲出，染在紅色中衣上，並不明顯，她想，穿紅色果然是對的，從來最恨的就是別人看出自己的軟弱。
    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試過站起來，最終卻還是放棄了，明天，明天大概就好了。
    天微微露出一點點曙光，照亮窗外的白楊樹，筆直而立，好看的很，是她最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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