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懸崖上生長出的樹，蜿蜒扭曲，覆上層層白雪，她就站在枝頭，抬頭看去是望不盡的沙漠，過了鳳凰城，再往北就是鎮北軍營。
    阿蛇蹲在她身邊，低頭看著腳下華雲道，有些發怵，咬牙問：“阿姐，我們非要站在這裏？”
    是的，我們一定要站在這裏，因為我要等一個人。
    阿蛇抬起頭，錦夜站在她跟前，一襲黑色袍子，齊腰長發，幹淨束著，寒風一過，臉色蒼白如玉，漂亮灑脫。
    她說她很像他，很像那個上京來的熙王，隻是她更淩厲，而他更平淡，隻是他們歸根到底是一樣的人。
    她手上握著劍，露出白皙手指，修長而堅定，這樣一雙手若用來行文作畫，該會是怎樣的風流。
    她說：“我在想一件事。”
    “你又在想什麼？”
    歎息，她說，錦夜一想事，勢必有人死。
    錦夜站得筆直，沒有笑，隻是淡淡說：“我在想為什麼他會比我遲……”
    “什麼？”
    “慕承軒明明比我出宮早，我卻比他早一日出關，前後相差的一天，他去了哪裏。”
    阿蛇嘲笑道：“你就在想這個，或許他迷路了，或許他帶著小郡主行路不方便，或許…這有什麼重要的。”
    錦夜低眉，淡淡的說：“然後再到鳳凰城，我又看見鎮上那些人，有一些是來自草莽，而更多卻是來自兵營。”
    “啊？”阿蛇不解，抬頭看著她。
    她的身影隱在風雪中，聲音依舊平淡如常，甚至沒有起伏，“我說我看到鳳凰城裏有許多鎮北軍營的人。大燕朝所有的兵士肩上都要刻上所屬編製，為的是戰死時容易辨認謄錄，發放撫恤。”
    阿蛇眼睛亮了亮，有些吃驚，“我怎麼沒看見？”
    她說：“那是因為你看的不夠仔細。”
    “鎮北軍營的人為什麼要來鳳凰城？”
    “之前我也不清楚，後來我以為他們是白將軍帶來的士兵，仔細想來這絕不可能，白將軍性格膽小，他身為一個細作決沒有那麼大的膽子，隨意讓手下兵士散在城中，違抗軍令在鎮北軍營可是死罪，開始我的確沒有想通。”
    阿蛇本想接著嘲笑她，想不通的事比比皆是，但話到嘴邊突然停住了，好像這世間，她想不通的事的確並不太多。
    錦夜指尖凝著白雪，輕輕一吹，隨風而去，她接著說，聲音比冰雪更冷，“今天，我大致明白了。”
    “明白什麼？”
    “熙王是特地繞了道，沿途放出話去，他帶著皇上勤王聖諭前往鳳凰城，隻要能拿到皇上手諭便能毫不費力進宮，這正是中原上下起義軍頭領所夢寐以求的，如此好事自然沒有人會放過，於是這些人才會聚到了鳳凰城，趕路匆忙所以這些頭領匆匆前來，準備必定不充分，這就給了慕承軒最好的機會，他等著他們聚在鳳凰城。”
    阿蛇問：“什麼機會？”
    錦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氣息沉靜，“一舉將他們消滅幹淨的機會。”
    阿蛇還是不明白，“這些人就算來了鳳凰城，又能如何，熙王不可能憑一己之力來消滅這些人。”
    她低聲笑了笑，“他不用憑一己之力，這次會有人會幫他。”
    “誰？”
    錦夜淡淡歎了口氣：“鎮北將軍，這樣一來，蒙古虎視眈眈，林將軍無法入關平寇，這樣一來甚好，林將軍無需入關就能將中原各大勢力一並消滅，連帶著那批叛變軍士一起掩埋在鳳凰城中。”
    她終於知道慕承軒是在等什麼，他一直在等著各派頭領齊聚鳳凰城，一直在等鎮北將軍來到鳳凰城，這裏很快就將會變成一座死城。
    聖諭隻是個幌子，隻是慕承軒排兵布陣的一個幌子罷了，毫無用處。